“我就告訴你吧，伏羲氏之咎錯，我本盡知！”

太河的話語擲地有聲。

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我難道不知道嗎？

偷窺的某太一神對此頗有興趣，凝神傾聽他的言論。

“掘盡群山、竭盡源泉，搜刮天下的寶財，卻又將其不甚愛惜的累積在一起……”

少年攝政歷數了伏羲氏的罪過，說道：“民眾對這樣的事情懷有怨恨，卻因為強權與暴力埋藏在心底不敢說出來。這不是一件好事，所有的憎惡與怨恨，會如黃河般一點一點積蓄，只等天氣變暖，山中的積雪動蕩，風雨齊至，就會化為席卷山河、滌蕩天地的‘淫’。”

淫指的是洪水，是失去節制、泛濫而霸道的天地偉力。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阿夋，你知道嗎，伏羲氏里有壞人啊！”太河痛心疾首，“每當我想要作為天帝的候選者改變如今的狀況，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推進下去。伏羲氏中，有人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想重新回到從前那個講究平等的社會。

“跟這幫蟲豸混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哈拉星上，姜煜珩虎軀一震，只覺一股奇妙的力量跨越了千萬年，重現于上古之時。

帝夋思考了一瞬，看來太河并不清楚是伏羲氏神通中屬于“龍”的部分導致了他們的性情變化。

也是，龍蛇之源，眾生之敵，天生地養的魔神，若非太一神告訴了他，誰會想到這樣的存在？

“那，女媧氏呢？”一旁的常羲問道，“女媧氏也變了，原先如其余部族一般崇尚簡樸，如今卻和伏羲氏的作風相差不多，喜好精舍、華服、美食，也與伏羲氏一般自稱為神族，稱你等為偽神，彼此為了天帝之位相爭……

“天下萬族，竟成了你們二氏相斗的工具！”

常羲的這番話有著責怪之意。

太河不以為意，而是道：“女媧氏的近況，我也知曉一二。想來天下之大，不論身處何地，總有一批相似的人吧。這樣將自身立于他人之上的行為，是不可取的，卻被為惡者奉為圭臬……

“天帝之位，本該秉承天道、安定諸民，而女媧氏卻只看到了天帝之權、天帝之利，將職責拋之腦后，這樣的氏族，想來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唉！”太河突然嘆息一聲，“話是這么說，可我曾想要舉薦阿夋為帝，卻被伏羲氏內外各族阻止。自帝風和開始，這天下共主的位置就一直在純血伏羲氏內部流傳，如今已歷數代。

“帝風和執政之時，改易制度風俗，女媧氏不滿于舊制被摧毀，遂舉族反叛，欲爭帝位。后更是于帝節氏在位之時于宛丘之西建立女媧城，公然抗爭伏羲氏的統治……

“如今想來，我伏羲氏從那時起，就埋下了后來傲慢的苗根啊。”

帝夋點了點頭：“時移世易，人心也不復過去的簡單，倒也不必為此感懷。”

與此同時，他在心里勾連了人神相會的精神之所，問了問姜煜珩：“太一神，可否將龍蛇魔神的存在告知于他？”

“隨便。”日常窺屏的姜煜珩即答，“我等的計劃，無論他們知道龍蛇之祖的存在與否都不重要，你若是有什么心思，且由得你自由發揮。”

外界，帝夋微微張口，最終還是選擇了閉上，沒有將賽特的存在說出。

在他想來，這種天地共逐的邪神，其偉力必然通天徹地。既是能被太一神慎重對待的選手，就不能像對付女媧氏一樣對付祂。

他對太一神的力量了解一二，想來伏羲氏身懷龍性，被龍蛇之祖天然克制，從龍之血裔中獲得他們的記憶也不足為奇，不可貿然就將相關的信息告知于伏羲氏，哪怕是心神堅定，未被龍蛇之魔神污染的太河也不行。

“伏羲氏的問題道阻且長，阻力頗多，解決問題不在一時。且不說這個，距離登基還有幾日時間，女媧氏最近舉動頗為頻繁，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屆時他們必然會來搗亂，你可想好怎么應對了？”

“其實在我看來，女媧氏的訴求有一定道理，他們是因為帝位的流傳只在各族之中而不忿。但是，天帝的威權不容挑釁！”

太河霸氣開口：“但凡前來犯上作亂者，都叫他有來無回！”

哈拉星上，姜煜珩撫了撫自己的胸膛。

是否能成，一切皆看幾日之后了。

-----------------

數日之后。

宛丘城到處掛著繁復絢麗的裝飾，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分外熱鬧。

人們的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神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就連偶爾路過一兩個伏羲氏，都不復從前趾高氣昂的模樣，而是帶著隱隱的激動。

少年攝政太河，將于今日登臨帝位，口含天憲，宰執天下！

而太陽之下必有陰影，這座古老的龍之城中，也混入了某些不能容于光中的存在。

城門外，全身披著黑袍的人影抬起頭，望著壯麗的樓宇高墻，嘴角勾起一抹艷麗的弧度；巷道旁，外表平凡的男女看著匆忙經過的行人，眼中有黑赤的玄光一閃而過。

人群之中，無數看上去與他人無異的人族，汗毛全都微微炸起。

一切都準備好了！

高臺的邊上，帝夋坐在一個顯赫的位置，依舊穿著那身鳥毛。

若是在過去的時代，這身鳥毛稱得上華貴，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穿的起的，但放在如今就顯得異常寒酸了。

但是，這身鳥羽衣袍穿在他的身上，仿佛就比任何金銀珠玉都要華麗，比任何珍寶都更為匹配他的偉岸。

在他的身旁，常羲穿著一襲由神通與真氣制造出的白衣，素凈似天邊的云，江上的風，不似塵世中人。

兩人坐在一起，相得益彰，真真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是作為東夷的大首領前來觀禮，為新任天帝贊賀。

人群緊張地注視著高臺。狐耳娘緊貼著貓耳娘，旁邊又擠著一個羊角老頭，摩肩接踵，卻不見一絲聲音。

伴隨著浩瀚的風，天地之間，有莊嚴的樂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