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患上絕癥，何淵終于明白了生命的珍貴，以及生命的渺小。

所以當卡車撞在自己身上，何淵沒有后悔。

以自己殘缺的生命，換取兩個健康生命活下來，這也許是值得的。

比起在床上癱瘓，大小便失禁，毫無尊嚴的死去，何淵寧愿逞一把英雄。

漸凍癥，以及一切的絕癥，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

而是隨著死亡的臨近，身體失去控制，連上廁所都要攙扶，甚至失禁的毫無尊嚴。

何淵在醫院已經見過太多晚期的病人，他曾問過，比起繼續躺在病床上，那些人是否愿意用余下的生命，換取短暫的健康。

哪怕只有一天，一天的健康自由，晚期病人愿意用余下的所有時間，換取一天的健康和自由。

比起死亡，失去了自由和尊嚴，甚至更加可怕難忍。

這也是為什么，何淵愿意犧牲自己，救下兩條與自己無關的性命。

他不想毫無尊嚴的，走進晚期。

與其那樣，不如就此結束。

“檢測到宿主已生命垂危，是否綁定契約？”一道機械的聲音響起。

何淵模糊的意識，看見一個金色的閃光，“……契約？”

“是否綁定契約？將為你修復身體損傷，修復身體缺陷?！?

“……契約。”灼熱的血在臉上流過，何淵重復著，“修復……活下去?！?

那道聲音還在說話，不過何淵意識已經模糊了，無法思考。

但是他隱隱感覺到，耳邊的聲音，有一種怪異的力量，這股力量，甚至超越了死亡。

人是一種矛盾的生物，縱然，是奔著死亡的目的。

但是當死亡真正降臨，唯一還支撐何淵的，便只剩下活著的欲望。

所以當那道聲音不斷重復之下，垂死的眼皮微微抬起，“……簽?！?

機械的聲音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白色的符文，它們在空中旋轉，而后印在了何淵身上。

“……契約已成立，正在修復身體傷勢，代價無。”

“正在修復身體缺陷，代價無?！?

“歡迎契約者，進入夢魘游戲?！?

……黑暗，如同大夢一場。

何淵醒來，看見了灰色的天空。

一股灰塵的氣味鉆入鼻腔，他撐起身來。

活著，自己竟然真的活著，何淵睜大眼睛。

被大卡車撞飛的最后一幕還印在眼里，渾身的疼痛也同樣清晰，但是現在自己竟然安然無恙！

不僅如此，自從患上漸凍癥，那股渾身無力的感覺，也消失了，就好像百斤枷鎖煙消云散，何淵只感覺渾身輕松。

被身體狀況驚到，何淵過了幾秒鐘，才留意起周圍的環境。

自己好像在頂樓，周圍很臟，天空灰茫一片。

更怪異的是，塵埃堆積的地上，躺著好幾個人！

就在何淵疑惑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動了。

那是一個健壯的胖男人，留著一嘴的絡腮胡，胖子睜開眼，被陌生的環境驚得怪叫，翻起身來。

趙虎這一叫，頓時將剩下幾人也驚醒了。

“這里是哪？”一個戴眼鏡的宅男驚叫。

“綁架是違法的！”一個蘿莉狀的少女叫道。

雜七雜八的聲音響起，顯然他們對于現狀都毫不了解。

何淵也照樣如此，他正想開口，一道機械的聲音從腦海響起。

“所有契約者已蘇醒，游戲開始。”

一行文字從眼前出現，就好像游戲的屏幕一樣：

【夢魘任務：喪尸城鎮】

【喪尸城鎮：一場生化戰爭摧毀了世界，末日隨著尖叫降臨，這是一片絕望的世界。人類變得扭曲，喪尸藏匿在一間間房屋之中。水電已經癱瘓，食物更是嚴重問題，不過你最應該小心的是其他人類?！趩适擎偵媸?！】

“任務？夢魘？”

何淵回想起了黑暗中的聲音，當時他意識模糊，它好像說過，要自己參加“夢魘游戲”？

這好像是他復活，簽訂契約的代價。

不管是能讓自己康復，還是眼前出現的文字，都說明了這道聲音的主人的不同尋常。

這種不凡的力量，已經超越了何淵的認知，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

就在何淵思索的時候，一個青年大罵一聲，“開什么玩笑！我可是富二代！”

他大叫一聲，掩飾著自己發抖的手指，目光恐懼又憤怒的掃過幾人，往外沖出去。

這里是一個天臺，富二代往外沖了幾步，忽然愣住了，臉色僵硬，如同死尸。

何淵眼睛微動，他也只比幾人早醒幾秒，還沒看外面的狀況，難道有什么怪異的地方？

聞著空氣中腐舊的氣息，何淵也往天臺的邊緣走去。

隨著遮擋物的消失，眼前的景象讓何淵倒吸一口涼氣。

破碎，城市破碎了。

像是被無數導彈轟炸過，無數房屋倒塌。

戰爭，這是一座被戰爭洗禮過的城市。

更怪異的是，路上有很多人，他們好像看不見路上爛掉的汽車，無視城市的破敗，在破爛的道路上游蕩。

何淵所在的樓層很高，但是他視力很好，而且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爛，身形佝僂，走路姿勢怪異，像是沒有意識一樣混亂。

喪尸！這就是文字提示里面的“喪尸城鎮”！

富二代臉色蒼白，往后倒退，“這是什么情況？”

他顫抖的手摸向自己的手機，眼睛忽然閃過一絲希望，“對！我爸肯定知道！”

富二代手指抓緊了手機，可是手機里的提示聲卻讓他一顆心掉進了井底，“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不可能！”富二代臉色更白，又撥打了幾個號碼，同樣顯示關機。

何淵臉色微冷，他心里已經有了猜想，如果說有一股神秘力量，能讓他瀕死的身體都救治過來，能讓絕癥都轉瞬消失，那么能讓手機打不通，就更是牛刀小試了。

更何況，眼下這片城市廢墟的景觀，還有那些怪異的人群，就連在夢里，何淵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

這一切根本不像是現實！根本不存在于現實。

何淵咽了口唾沫，瀕死時的記憶逐漸倒帶，機械的聲音出現在腦海。

“這里是夢魘，或者說地獄?！焙螠Y抬起頭，將回憶中的話語說出來。

“你說什么！”富二代驚怒一聲，何淵的話好像激起了他的某些記憶，令他不悅起來。

“沒有?！焙螠Y微微搖頭。

富二代冷哼一聲，頭四處轉了一下，看向天臺唯一的一扇門，朝那扇門沖去。

“喂！不要出去！”何淵皺眉叫道。

不過富二代已經快步沖了出去，抓住那扇門推開。

推開天臺的鐵門，里面的樓梯昏暗，仿佛一只怪物的口舌。

富二代咽了口唾沫，不過只有小孩才會被嚇到，他內心里給自己打了口氣，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等他回到家，一定要把那個惡作劇的混賬抓來，往死里整。

“不要下去，你沒看到下面的情況嗎？”何淵一只手搭在富二代肩上。

富二代一下將何淵的手甩開，“關你屁事！這種東西你也信！滾開！”

從來都呆在自己舒適區的富二代，怎么會受得了一覺醒來，在一個又臟又怪異的陌生地方？

一個沒有受過挫折的人，是不懂得退讓的，這種陌生的處境，只是讓富二代腦子一熱，他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何淵皺了皺眉，又忽然笑了笑，“也是，那你走吧?！?

對于他人的命運，不多干涉，是何淵基本的行為準則。

何淵笑了笑，往后退一步。

富二代冷哼一聲，打開手機手電筒，往樓梯下面走去。

鐵門自動關閉，發出巨大的聲響，吸引了其余人的視線。

這些人的臉色已經多是蒼白，那個蘿莉狀的少女，更是抱著腿縮在地上。

不過，此時所有人都看向了鐵門，而后又看向了鐵門旁的何淵。

他們內心的想法，都已經浮現在了臉上，這道門分明就是出口??！已經有人出去了！

對于他們的想法，何淵沒有改變的意圖，但是他并不這么認為。

目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越了他的想象，也超越了現實。

那么這一道鐵門，也不一定象征著安全通道，也有可能是怪物的食道，這一切都還未可知。

他朝著浮現在腦海里的文字摸索，文字一陣變換，浮現出下一行文字：

【成為契約者，獲得一次抽取卡牌的機會。】

與此同時，趙虎和另外幾人也走到了鐵門前，準備離開。

而就在此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從鐵門的隔板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