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中客棧中。
奢嬌嬌絲毫看不出來是剛下令殺了十個人的樣子,面目依舊滿帶春意。
只有與他形影不離的樊龍面色不愉。
“嬌嬌,為何不讓我去屠了南津關?你是知道我的,憑我的本事,屠了南津關也不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再說了,南津關也不是什么大地方,一個巡檢而已,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如此重視!”
若是旁人如此抱怨,說不得奢嬌嬌早已經命人將他沉塘了。
可樊龍卻不是別人,先不說他與奢嬌嬌的關系,單就說樊家手上的幾萬人馬就決定了樊龍在奢嬌嬌這里的地位不一樣。
奢嬌嬌輕笑一聲,還是決定好言安撫樊龍。
“龍哥。”
一聲龍哥出口,樊龍只覺得全身毛孔舒張,自從他得了奢嬌嬌的身子后,奢嬌嬌就從來沒有這么叫過自己。
語氣也隨之緩和了幾分。
“嬌嬌,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你要如此容忍那個狗巡檢,不但折了人手,還送出去三萬兩銀子,你可知道三萬兩銀子能組建多少軍隊?至于嗎?”
奢嬌嬌聽到樊龍越來越激烈的口氣,也不生氣,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龍哥,你可知道大明有多少可戰的邊軍?”
樊龍一愣,搖了搖頭,他一向不關注這個事,奢嬌嬌剛好問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奢嬌嬌卻自顧自的說道。
“大明九邊的軍隊不下百萬,其中能戰之兵不會少于二十萬!雖然大明已經日暮西山,垂垂老矣,可虎死不倒架,大明的實力還遠遠在我們之上!”
“若要擊敗大明,就只能等外部將他的實力消磨干凈之后,我們才能分吃了這頭病虎!我聽說關外的女真人鬧的很兇,或許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楊應龍的事你不是不知道,當年楊應龍播州之亂的時候,聲勢多浩大?可結果呢?大明的軍隊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就將楊應龍給滅了,播州也成了大明的州府!這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的拉攏四川布政司使的官員,最好是連四川都司的兵都拉過來,這樣我們舉事的時候,才不會有這樣那樣的波折。”
“張寬這個南津關巡檢雖然官位不大,位置卻很重要,而且我懷疑張寬就是皇帝扎在蜀地的一根釘子,你屠了南津關雖然容易,可也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咱們現在還不具備與大明翻臉的實力!”
“再說了,我的三萬兩銀子就真的那么好拿嗎?”
奢嬌嬌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得意。
樊龍有些不解:“嬌嬌,你還有后手?”
奢嬌嬌點點頭,走到窗前,將窗子推開,看向平靜的嘉陵江。
“下個月,四川巡按御史周合陽就要到保寧府來了,到那時候,我自然會讓張寬吃不了兜著走!”
……
張寬卻渾然不知道巡按御史將要駕臨保寧府的事。
今日一早,府衙就派人來嘉獎了張寬,說他剿匪有功。
可也只是口頭嘉獎,莫說賞銀,就連張寬已經入庫的賊贓都要帶回去。
這讓張寬很是不爽,正要尋個法子拒絕,縣里的張德伍卻又來了。
張寬一見張德伍,頓時有了主意,將張德伍直接帶到了府衙來人的面前。
府衙來的人也不是外人,正是杜員外的長子杜濤!
張德伍一見杜濤就是一愣:“杜司刑,你怎么來了?”
昨日張德伍去了一趟府衙,見了府臺一面,今日一早知府就叫來杜濤,讓他到南津關來找張寬將啟獲的賊贓全數交到府衙來。
杜濤還在奇怪,這些賊贓若是進了府衙,那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見張寬搪塞,心中還在暗暗竊喜,最好張寬就這么跟府衙頂著干,讓知府記恨,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可一轉眼,張德伍卻又來了。
“拜見張主簿。”
杜濤趕緊向張德伍行禮,杜濤雖然是知府衙門的吏員,可張德伍畢竟是官,杜濤在張德伍面前也不敢拿大。
張德伍則是一臉狐疑:“杜司刑來此是有什么事嗎?”
杜濤趕緊解釋:“奉知府之命,來押運林山盜賊贓回府衙!”
張德伍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杜濤乃至杜濤身后的知府的想法,昨日他去知府衙門,將南津關剿滅了林山盜的事向知府做了匯報,還特意說明了有賊子暴起反抗被盡數斬殺的事,原以為知府會寧愿不要這份功勞,卻沒有想到知府竟然會如此利欲熏心,竟然打起了賊贓的主意。
他此來也是奉步知縣之命,來拿賊贓的。
想到這里,張德伍的臉色就板了起來。
“杜司寇,這些盜匪是南津關所剿,自然賊贓應該交于縣衙,我家知縣還打算通過這些賊贓查出是否還有盜匪沒有捉拿歸案呢,這事恐怕就不勞府臺動問了吧!”
話是這樣說,可杜濤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他雖然只是一個吏員,背后卻站著保寧知府,對上張德伍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陸府臺執掌保寧府,保寧府治下之事陸府臺皆可過問,這林山盜肆掠兩府一州,乃是大患,如此重要的事,陸府臺自然要親自過問,再說了,以你縣衙的力量,恐怕還查不出剩余的盜匪!此事還是交給知府衙門的好!”
張德伍臉上閃過一絲慍色,雖然杜濤是知府衙門的人,可他畢竟是官,一個吏員就敢在這里跟自己大放厥詞!
轉念一想,卻讓人將張寬給請了過來。
“張巡檢,林山盜是你們剿滅的,你來說,該是哪個衙門來處置此事?”
張寬卻不接張德伍的話茬,恭聲說道:“縣衙府衙皆是我大明的衙門,交給哪個衙門不是交呢?只要兩位商量好,下官自然遵令而行。”
張德伍心中暗罵,這個張寬還真是屬泥鰍的,滑不溜手,卻在暗暗竊喜,你最好不要表態,等會自己就裝作搶不過杜濤的姿態來,將賊贓交給知府衙門處置,如此張寬自然就會被知縣記恨。
破家縣令滅門知府,你以為是說著玩的么?
雖然步知縣不太管事,卻不代表步知縣沒有做用。
張德伍正要說話,卻聽見旁邊傳來了杜濤的聲音。
“既然閬中縣非要拿這件案子,那我就回去稟報府臺,這案子就交給閬中縣好了!”
我擦!你就不能再堅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