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只剩下了郭定邊、高進達,還有張議潮和張議譚兄弟。
閻英達忙著去各部落里面招募兵勇了;安景旻則要準備攻打瓜州的糧草和馬匹等后勤事項。
其他人剛才各領了事情,都去忙了。
張議潮看了自己的兄長張議譚一眼。
張議譚點了點頭。
兩人似是達成了一致。
張議潮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節度使府,增設左、右都押衙二職位,郭定邊領左都押衙,高進達領右押衙。”
說罷,他便從身后的盒子里,取出兩塊黃銅告身,走到兩人面前,遞給兩人。
所謂押衙,聽起來似乎并不是什么大官。
但如果你了解了它的性質,就不會這么認為了。
唐代中期往后,無論是藩鎮,還是中央,都會設立押衙。
而中央的押衙,設于左右金吾衛。
左右神策軍,為唐禁軍主力,也設有押衙,由宦官掌控。
押衙,一般是當權者的親信,是他們信賴的武幕僚。
《唐代方鎮使府僚佐考》載“蓋亦以都押牙為府主最親信弄權者,故及于難也”。
有些能力強的,到后面甚至可以稱得上權勢滔天。
而唐代以左為尊。
左都押衙的地位,又比右押衙高一些。
這兩個人,張議潮兄弟都很看重。
郭定邊乃是殺手牙人出身,心思縝密,做事密不透風;
沙州的豪族在本地都根深蒂固。
就好比開公司,創業初期都勠力同心,但做大之后,難免會覬覦權勢。
用張義譚的話說:
若是郭定邊這人無二心,可保張家幾十年。
可他怎么都覺得郭定邊非池中之物,所以讓高進達擔任另一個押衙職位。
高進達一個時辰內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此時感激涕零,拜謝使君知遇之恩。
倒是郭定邊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他將告身收入衣服之中,行了一個交手禮。
“踏白軍經營的如何?”
張議潮看著郭定邊。
“剛納了四五十弓馬嫻熟的鐵勒部眾,之前輕傷的也陸續歸隊,這兩天多在城外操練,隨時準備聽候使君調遣。”
郭定邊回答道。
“只是要攻城的話,還需一點時日。”
“不急,不急。”
張議潮一反常態的滿臉笑意。
“那瓜州城,也就是鎖陽城,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只是需要一點小小的謀略。”
“要知道,沙州豪族的勢力,可不止在沙州一地。”
說著,他又掏出了自己的那塊玉。
這一次,除了那塊玉,還有一塊黑色的小鐵片,用絲繩串起來,上面寫著一個“李”字。
郭定邊知道,自己又得跑一趟了。
郭定邊和高進達退出大廳,走向了門口。
“郭君,以后還望多多關照。”
在快要到府門口的時候,高進達突然開了口。
“好說,好說,以后萬事商量著來。”
郭定邊笑意連連。
兩人走出大門,剛準備各自離開的時候,李道玄突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
“郭兄,我有事和你商量。”
“你們有事,那我先走了。”高進達見狀,拱手便要離開。
“無妨,自己人。”郭定邊示意李道玄直接說。
“那什么,作坊司下面的人選,你有什么好推薦的嗎?”李道玄抓了抓腦袋。
“閻大和和閻三啊。”
郭定邊一臉很奇怪地看著李道玄。
“你和他們干了這么久,不知道他們的能力嗎?”
“可是,就是因為和他們干了這么久,所以才不太方便直接用他們啊。”
“太熟了。”
“再說了,他們都是閻家的,其他家族不會說三道四嗎?”
李道玄摳著手,一臉惆悵。
郭定邊又給氣笑了。
他拍了拍李道玄的肩膀,然后毫無征兆地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你一個搞技術的,腦子里不想著怎么把我那些圖紙上的東西弄出來,成天琢磨著這些破事兒干嘛?”
“你是一個道士,對吧?這是你該管的事兒嗎?”
“舉賢不避親,對吧?更何況人家還只是與你相熟而已。”
“你不也是因為有技術才把這一攤子事情交給你嗎?”
......
李道玄被罵得很享受。
他最近和郭定邊接觸的少,被罵的也少了,很寂寞。
但郭定邊的話戛然而止了。
“繼續說呀,郭兄,我聽著呢。”李道玄抬起了頭。
“我有的是機會跟你說。”
郭定邊從士兵的手中接過自己座駕的韁繩。
“六天之后,跟我去趟瓜州城。”
......
閻三一直在打聽官職任免的情況。
不過很少有人愿意搭理他。
最終,在送出了他原本打算送給郭定邊的那袋子康家葡萄酒之后,他終于問到了一個當時參會的閻家子弟。
“會上有沒有確定作坊司下面小吏的人選啊?我們好像都沒收到消息啊。”
閻三畢恭畢敬地問道。
“會上沒確定這些小官職。”
閻家子弟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
“哪有空去定這些事兒?后面各個司自己定。”
他打量了一下閻三的表情。
后者滿心的忐忑都浮現在了臉上。
“你是不是拜托人了?”
閻家子弟一臉狐疑地看著閻老三。
閻三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我原本想讓郭定邊郭校尉幫我說說話來著。”
閻家子弟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那個踏白軍校尉啊?他原先就是一鐵匠,運氣好,立了點功,討得張使君和閻使君歡喜。”
“可他如今失了勢了啊。”
“你猜怎么著?昨天在府衙里,所有人都給了官職,唯獨他和那個,誒,那個,叫什么來著?我忘了。”
“就他們倆沒領到官職。”
“你呀,指望他,還是算了吧,你別想著吃公家飯咯。”
閻三肉眼可見的有些失落,和那位閻家子弟的洋洋自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就在此時,李道玄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嘿,我正到處找你呢!”
“找我干嘛?”閻三失落中,下意識地回答。
“明天去作坊司上班,后面沙州城中所有鐵爐子產出的兵器,都由你來負責監管。”
李道玄的話將閻三從低落中拉了回來。
“真,真的嗎?”
“真的啊!”
“誒,不對,李道玄,你現在在做什么?你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嗎?”
“我現在是作坊司,作坊官。”
“郭押衙讓我這么定的。”
李道玄掏出了他的告身。
“現在信了吧?”
閻三欣喜若狂,而這一次,和那位閻家子弟帶若木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另外,郭押衙托我給你帶個話,這是你能憑借自己本事做到的,不需要承什么人的情。”
李道玄強調道。
然后,他走到了閻家子弟的面前,笑瞇瞇地:
“胡說八道的話,舌頭真的會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