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高大魁梧身影消散后，一道身影顯瘦，面色嚴厲的老者倏然出現。

他踱步走來，緩緩開口道：“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王陽明上下打量一番后，旋即便作揖再拜：“孟夫子，求得本心便能悟道嗎？”

“悟道由心而生，向心問道，你已經很近了！”

話音剛落身影再次如同煙霧散去，他耳畔仿佛響起了兒時捧書讀起：

“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這是孟子篇第一講梁惠王篇，這些圣人教誨，此刻都化作叩問本心的聲音。

“一草一木皆有至理，如能豁然貫通，便終知天理！”

又一位長者走至身前，此刻的王陽明顯得更為迫切一些。

言辭激動道：“朱夫子，我曾格竹七日，卻未能悟道，縱然悟得了草木的至理，如何能夠尋得大道！”

他是一個執拗的人，當初在書中看到朱夫子說成圣要格物致知，于是就一頭扎進了竹林里頭。

整整格竹子格了七日，所有的精氣神都花在了竹子上，最后氣血攻心大病一場。

悟得草木之理，如何能夠成就圣人的大道？

天地在此刻仿佛歷經了滄海桑田，眼前的一切都瞬息萬變。

他閉眼感受著一切，口中微闔：“仁德的心，良知的心，身心貫通，人心至靈，萬物皆備于我，備于我心，我心……”

倏然間突然睜開了眼睛，開口如同道出人間至理：“心即是理，我心即是理！”

此刻的他已經數日沒有梳理，也沒有進食，看起來既憔悴又狼狽。

可是此刻眼中的光熾熱的明亮，一步步向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

蘇秦躺在靠椅之上，從剛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忙碌緊湊的生活，一下子變得躺平閑散，一時間竟然還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是過上了自己理想的生活，可是卻同預期中的開心，并沒有感受到。

覺得百無聊賴的他，竟然又想起了那一日上門的怪人。

一身古裝打扮手中拿著傳習錄，如同看見絕世珍寶一樣舍不得放開。

他一時間對于《傳習錄》竟然有些好奇起來，這本書當真能夠讓人如此入迷？

他悠然從椅子上起身，來到了書架旁下面的抽屜柜前，找到了備份的書籍。

他躺在靠椅上，悠悠的打開了書頁，對于傳習錄的印象，大抵是同論語等同吧！

是一本國學經典，也是一本助眠讀物！

他打開書頁的那一刻，不是滿目書墨芳香的字體，而是看見了一個小孩子翻開了書頁。

他一身青色圓領衫，端坐在書桌上朗朗讀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他明明從未看過，可是仿佛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這是大學的開篇！”

這所謂的大學并不是如今的大學，而是朱熹編校的四書之一。

《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合編注釋，稱為《四書》。

那朗朗讀書聲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印在了心上，仿佛自己曾經無數次翻開過書頁。

而在孩童的身邊，還有一襲青衫的書生，眉眼間同孩童有七八成相似。

不過兩人身影卻是一實一虛，孩童每讀到一句，身后的那道虛幻的身影，就會解釋其意。

所以這些知識就像是長了腳的小人一樣，齊齊整整的往他腦海里鉆。

時間從清晨到日暮，外面那清晨的霧氣也散去，天空被那橘黃色所籠罩。

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正襟危坐，不再是躺在靠椅上的那副懶散模樣。

仿佛和那書童的身影緩緩重合，真正經歷了旁人的一生。

他緩緩的將書放在了桌上，轉眼的一次回眸他的眼神就像是經歷了一次禪定，眼中的浮躁盡去，只有如平湖一樣的無一絲波瀾。

若是人需要用顏色來代表的話，此刻的蘇秦定然是青白色。

是儒雅書生氣，是清雅脫俗感。

一個人身上的那種高雅脫俗，并不是一朝一夕，不是旁人的一句話，看完一本書就能改變的。

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子弟，那些富家子弟的氣質，那都是自小的熏陶所鑄就的。

而蘇秦這一身氣質，就仿佛十幾年如一日，常常伴書于左右的熏染，所鑄就的這樣儒雅書生的氣質。

他從椅子上坐起，緩緩將書放在了旁邊的桌幾上。

那原本泡好的茶水早已經亮了，甚至茶氣也都散去。

他緩緩起身，看著天色這已經到了關門的時候。

“是這里嗎？”

“我看徐清發的定位就在這里……”

聽著有兩道女聲議論，若是在今日之前聽到聲音，他的身體一定會忍不住微微顫動。

畢竟如何欺騙自己一切都已經放下了，可是曾經的怦然心動又如何如此輕易擱置一邊。

這正是馮婷和趙雅，徐清為了讓馮婷對蘇秦徹底死心，就是想讓她看到如今蘇秦的窘迫。

只有這樣才能看出自己身上的好，義無反顧的選擇自己。

只能說徐清為了得到馮婷，可謂是滿心算計。

剛剛合上的大門，聽見了輕聲的叩門聲。

書屋的大門裝的仿古建筑，所以并非是如今常見的門鈴。

如今的蘇秦因為心境不同往常，所以早就不同以往，自認可以十分平淡對待曾經不敢面對的。

馮婷看著那黑金大字的牌匾上寫著“言是書屋”，聽徐清在群里說，這里是蘇秦租賃下來的。

雖然這是c市的老城區，不過肯定也是不便宜的。

看來他那過世的爺爺還留下了一筆不菲的遺產，自己倒是可以重新考慮一下對方。

她的家世也不好，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里，家中的父母重男輕女，從小的生活條件并不好。

所以如今的她才會如此希望改變人生，她自認為往后優渥的生活，是勝過那虛無縹緲的感情。

而蘇秦也僅僅是青春時放縱，對，就是放縱！

因為在她看來一個不圖未來的馮婷，是不理智的。

思緒飄了回來，也僅僅是微微愣神，旋即臉上又掛著那一如往常的溫婉笑容。

她看起來就是那樣的溫婉居家，加上容貌本就不錯，不是那種妖艷類型的，而是如今人們常說的長著一張歲月靜好的臉。

十分滿足大家對于白月光的描述，這樣的女孩子一定是絕大數人不可得的白月光。

從衣著打扮上也可以看的出來，馮婷穿著一身白色T恤，上面印著簡單圖案，配著淡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

加上那十分心機的素顏裝，看起來簡約而又時尚。

而趙雅作為馮婷的大學室友兼閨蜜，被學校的同學稱為雙姊花。

她的打扮就顯得格外亮眼，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一件修身的牛仔夾克，搭配著頗為時尚的慢跑鞋。

手上還拎著一個時尚的手提包，那白皙透亮的耳垂上，點綴著耳環。

趙雅微微撫著耳畔的發絲，笑道：“那徐清說蘇秦現在是大老板，這也算是賺錢的行當嗎？”

這書屋門前的大道上人影寥寥，稀疏的幾個人影，都是附近巷口的住戶。

看見書屋甚至都沒有駐足觀望，這門生意看起來可謂是太過冷清。

馮婷沒有說話，這同她所預想的有很遠一段距離。

蘇秦還是那樣，明明自己生活都捉襟見肘，仍舊放不下自己的清高。

如果用當下的一句流行語錄來表達，那就是孔乙己拖不下身上的長衫。

她也曾想過，如果蘇秦同徐清兩人身份互換一下，可能她就答應了對方的追求。

可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當初的她也是被蘇秦身上的氣質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