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幫這艘漕船原有近百幫眾隨行，如今經歷一場血腥廝殺，其人數也只剩下二三十人了。

領頭的是一個瞇瞇眼，他艱難的吞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來到那個青衫少年面前。

“在……在下姓黃，青水幫執事，多謝閣下相救，不知閣下高姓大名？來日我等必登門拜謝。”

姓黃……姜思潮眉梢一挑：

“在下……曹思江，是個游人，居無定所，此次也是實在看不過那些盜賊惡匪，這才略盡些綿力罷了?！?

記憶中，林州城黃幫的幫主，貌似就在四海盟擔任執事，且身為幫主，必然早已清楚黃幫的近況，對于“姜思潮”這個名字必然熟悉。

雖說天下姓黃的千千萬，但萬里有一，穩妥些總是好的。

“原來是曹兄弟……這次真的多虧你了，這船上裝載了滿滿的紅石礦，是鑄造法器的基本材料，若是被他們奪取，此方怕是不會太平了?！?

“紅石礦……”姜思潮點點頭，“黃執事應該才來青水幫不久吧？”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黃執事受寵若驚的表情：“曹兄弟之前知道我？”

“隨便問問?！苯汲陛p描淡寫。

“之前聽船夫所說，此條小路并非漕運官道，還以為黃執事是對此方水域不熟，這才遭遇了水匪?！?

黃執事語氣稍有頓塞，尷尬的說：“嗐……也是賴我，為了圖方便走了小路……

黃執事一拍腦門：“唉你看我這腦子，這哪是說話的地方??？”

他對著其他幫眾命令道：“來人，胳膊腿還齊全的去把甲板收拾了！”

旋即，擺起笑臉看向姜思潮：“曹兄弟，我們進去歇歇吧，我那有酒有肉，也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姜思潮心念一動，剛想說些什么，卻聽黃執事又對著某處河面喊著：

“下面那位官爺也一起吧！”

眉梢一挑，姜思潮有些意外的打量了黃執事一眼，剛剛他想說便是，能否帶上那名官差一起，他總感覺對方有些問題。

但沒想到，面前這位黃執事居然先一步開口，將對方邀請上船。

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尋求保護嗎？不太可能，那官差與凡人并無什么不同，最大的依仗只是那個，可以吸收鬼物的法器葫蘆。

當然了，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官差是官家的人，此番遭遇水匪，他倒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證人”角色。

可以替黃執事免去不少的麻煩。

黃執事親口邀請，官差自然滿口答應，他雖是府衙中人，但不論是地位亦或其它各個方面，都是不如一位漕幫執事的。

更何況，身為執事，修為最少都是第三境，而青水幫的那位幫主，同時也是四海盟的一位堂主，修為更是深不可測。

這樣的一股勢力，就連官家也只能盡力拉攏，不敢半分觸怒。

那名官差上船后，根本不敢與姜思潮有半點言語甚至眼神接觸，略微寒暄幾句便獨自進入一間客艙。

他原以為姜思潮是一位得道高人，隱匿樣貌、年齡，游歷山川湖海；

之后則認為對方極有可能只是徒有其表，是個華而不實的半吊子貨色。

而在剛剛，他親眼目睹了那瞬殺百人的一劍。

仙人之劍！

他現在是既后怕，又有些慶幸。

后怕剛剛露出了什么破綻，令對方有所察覺。

慶幸的則是，盡管對方看出了些什么，卻也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地方官差勒索市井百姓的事不多，但也絕非沒有，他不認為自己斂財有什么問題。

只要那件事不被他發現，自己就可以平安無事。

……

深夜。

月明星稀，空氣清涼安靜，唯有輕風吹拂河面，拍打著船底發出的“嘩啦”聲。

青水幫的漕船并未立即返航，而是決定暫且原地休整，待明日恢復完畢后再打道回府。

黃執事來邀姜思潮到甲板上用晚飯，一口鐵鍋夾在那邊，下面燃燒著熊熊炭火，離得老遠能聞到飄來的陣陣香氣。

走到跟前才看見，那鍋里燉的原來是一條大鯽魚，鮮白魚湯在鍋中翻滾，咕嚕咕嚕冒著泡，點點油花漂浮在上面，借著月光更閑色澤明亮誘人。

哪怕姜思潮并不怎么喜歡吃魚，也不由的被勾起了食欲。

鐵鍋一側還擺有數壇美酒，以及一些花生小菜鹵肉雜貨。

對于這些常年漂泊的船員來說，一次航運短則三兩天，多則數月；船上生活枯燥無味，又沒有青樓里那些妖艷的女人玩兒，因此只能盡量滿足口腹之欲。

除了需要值守的幫眾外，船上二十來號人每人都各自圍坐，早些的傷痛或許已經忘記，畢竟對于他們而言，能否見到明天太陽本就是未知數，大家都早早做好客死他鄉的準備。

挑了個正對河面的位置坐下，姜思潮給自己盛了一碗魚湯，先是小嘴抿了一口，覺得味道還行，非常鮮美。

就是這個時代缺少調味品，多少還是有些土腥味兒。

又喝了幾口，對面是黃執事笑呵呵的端起酒碗，先是對著姜思潮點了點頭，然后環視眾人。

“干了兄弟們！”

其他人紛紛回應，一時間甲板上嘈雜聲一片，就連近在咫尺的水浪聲也幾乎消失了。

這頓水上晚飯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眾人吃飽喝足，紛紛返回船艙休息，準備明天的路途。

“黃執事，在下也暫且回房了，明日還要勞煩你們，載在下前往云和縣?！?

“嗐……曹兄弟凈說客氣話，應該的，應該的！”

黃執事喝了不少的酒，紅光滿面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他沒有用修為壓制醉意。

他晃了晃半壇子酒，說道：“那個……曹兄弟，我去河邊方便下，你隨意……”

姜思潮笑著點了點頭。

他不善飲酒，因此喝的不多。

這種入口辣、入喉燙、入胃暖的東西，他一直不知道好喝在哪里。

“或許是沒到年紀？”

姜思潮笑著自嘲一聲。

剛想回房間，卻聽后面傳來一聲“噗通”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呼！

“黃執事落水了！快，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