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瑄背靠硬座假寐，這幾十年的經歷，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心里過了一遍。最后夢到女兒小時候的場景，“爸爸，你能給我買那個娃娃嗎？”

“沒問題。”盛懷瑄下意識地說，鼻子一酸。

“小兄弟，你同意了哈，哈哈哈，太好了，這個大業務有救了。”牟琦忠一臉欣喜地說。

我同意什么了？盛懷瑄一下子就醒了，順勢擦了擦眼睛。

誤會啊！

老牟你這是想白嫖？

哎，著啊！咱金融民工雖然知道金融大勢，但是如今身無分文，正好讓你這個老司機帶我起家。

“牟老哥，是這樣哈，咱們把這個交易從頭到尾捋一遍，這樣才會有好的解決方案。”

盛懷瑄心說，先聽聽來龍去脈，然后隨機應變吧。

“那我就從頭說吧，講講我自個兒。咱工人出身，沒啥文化，平時就愛看個報紙，了解一下國家大事，看看商機。”牟琦忠說。

“報紙上有啥商機？”盛懷瑄前世除了證券軟件、起點、QQ閱讀，啥也不看，報紙上能有啥？

“怎么沒有？！比方說哈，80年代的時候，我看到國內冰箱比較好賣，打算去進口一批冰箱，哪成想，進口要很高的關稅，算來算去根本不賺錢。”

牟琦忠最不能聽別人質疑他，覺得不能讓盛懷瑄小瞧了，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那后來呢？”盛懷瑄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捧哏。

“后來我去翻外貿的報紙，查關稅名錄，還真讓我找著了。”

牟琦忠看了一眼盛懷瑄貌似迷弟的臉，喝了一口啤酒，接著說：“360升的叫冰箱，361升的叫制冷機械，曉得吧？制冷機械進口關稅極低，就這么著，我就賺了第一桶金。“

“老哥你牛！”

盛懷瑄確實有點佩服他，這時代的大牛，果然是沒有白給的。自己前世循規蹈矩，上學工作，按部就班，看無數大佬在證券上浮浮沉沉，哪干過這等投機取巧的把戲啊！

“一般一般，報紙是個好東西嘛！我聽說，上海有個楊百萬，在報紙上看到國庫券能夠交易的消息，就查魔都和其他地方的價格信息。你別說，還真給他找著了。他從肥城買國庫券，坐火車到魔都賣，賺這個差價！幾年之間，跑遍全國找國庫券，最終做到了百萬身價！人才啊，我是不懂金融，要早知道，哎！”

牟琦忠說得神采飛揚，直拍大腿。

“那他也沒有牟老哥你身價高！”盛懷瑄繼續捧他。

“哪里哪里，小打小鬧。不值一提，跟真正的聰明人比，還差得很遠。”牟琦忠擺手謙虛地說。

“你這都買賣飛機了，哪里是小打小鬧了？”盛懷瑄見他越說越遠，給他往回拉。眼瞅著一個小時過去了，自己馬上要到站了。

“飛機這買賣，也是我從報紙上看到的信息，當時我就想啊，要是我能把他搗鼓到國內，那還不是能狠狠地賺上一筆啊！”牟琦忠說。

“然后呢？”盛懷瑄問。

“然后，我去大使館問唄。”牟琦忠繼續喝了一口。

“那問著了沒有？”

“問著了，他們有個工業代表團，這個月底到京城。”牟琦忠真真假假地說。

盛懷瑄心說，感情你還沒見著面啊！那么輕工業品換飛機的交易是什么時候提出來的呢？

“牟老哥，你說這北方巨人的飛機有那么好嗎？為啥咱們花國一定要買他的呢？”盛懷瑄虛心求教。

“民用飛機啊，國際上主要是兩家在賣，一個是花旗國波音和麥道，一個是歐洲空中客車，俄羅斯也有一些市場，但是不大。”牟琦忠不愧是博學多才。

“既然北方巨人的飛機市場小，肯定是市場不認吧？咱們為啥要買他家的？”盛懷瑄悄悄地把“你”，換成了“咱們”。

“圖154便宜啊，比波音便宜一半，便宜就是王道。”牟琦忠說。

“那便宜還沒好貨呢！”盛懷瑄故意唱反調。

“其實都一樣，你想啊，都一樣在天上飛，只是噪音大一點，價格便宜一半！毛子家的東西還耐操呢！”牟琦忠顯然是研究過的。

“哦，原來是圖154更有性價比。那安全性呢？我可聽說他家飛機摔過啊。”盛懷瑄了然，繼續質疑。

“誰家飛機不摔？你以為波音和空中客車不摔啊？只是他們處理起來比較民主范罷了，摔一次改進一次，東西就越來越好。你不買他就不會摔，東西也沒錢改進，你說是不是？”牟琦忠振振有詞。

“嗨！您老這話有哲理！”盛懷瑄想起前世花國的芯片軟件產業，開始用花旗國的，自己的東西就一直落后。后來被封鎖了，不得不捏著鼻子用。性能差點，忍著；傻大憨粗，忍著；暖手寶，忍著；慢慢地，越來越好用了。

“那是，你說咱這些年，國內的東西有啥競爭力？還不是一點點改出來的。”牟琦忠不以為然。

咦，這年代人都知道的道理，怎么前世很多人又不知道了呢？

“嗯，那你一定已經找著買家了吧？”盛懷瑄把他拉回來，這位老哥思路天馬行空。

“唉，早呢！我這次是去鄂空談這事，這幫鼠目寸光的玩意！點名就要波音、麥道、空中客車，夏蟲不可以語冰！”牟琦忠憤憤不平。

原來如此！這老哥供貨商還沒聯系到，顧客還沒有談妥。這么說，我還有機會跟他合作？

“牟老哥，你剛才問我有什么辦法，是嗎？”盛懷瑄問。

“小盛兄弟，你快說說看，有什么好主意？”牟琦忠急迫地說。

“主意嘛，倒是有的。可是牟老哥，我說完，你下車，你發了大財，跟我有什么關系？”

盛懷瑄擺出一副我又不是傻子的架勢。

“哎呀，小盛兄弟，你是擔心這個呀！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老牟是什么人，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牟琦忠把肥厚的胸脯拍得山響，對盛懷瑄打著包票，心說你個小鬼，老子實在是火車上閑的，要不然會聽你鬼扯？繞是你精似鬼，也得喝老子洗腳水。

“牟老哥好哥們！好義氣！”盛懷瑄把大拇指挑起來。

“那是，你放心說吧，老哥不會虧待你。”牟琦忠口頭許諾。

“牟老哥，我問你，北方巨人為什么要賣飛機，還賣得那么便宜！”盛懷瑄問。

“這……”牟琦忠被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