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媛媛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雙手捂著臉，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盡量讓自己嗡嗡的腦子平靜下來。
過了五分鐘，十分鐘？反正是覺得渾身都挺冷的，坐在這里似乎也挺沒意思的。
然后，她又發現了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這里不太容易叫到車。
畢竟這里距離城區還有一大段路，平時也沒什么人過來。
有人陸續從樓里出來開車走了，醫院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燈火通明中透露著即將要入睡的溫暖。
“哦，我在想，大約，你會需要一塊手帕？”有個男人遞了一塊白色手帕到她的眼前。
“……”金媛媛抬頭看著他，光線有些暗，但這男人看起來很是眼熟。“那個，我大約沒有哭，不需要擦什么。”
“哦，那我收起來了。這帕子真絲的，挺貴的。”男人笑了起來，“我其實挺舍不得的。”
“……你是？”金媛媛的腦子還在嗡嗡響。
“哎，看來還是印象不深。”他的笑容更大了一些，“趙卓然，餐飲團隊負責人……”
“對對對，趙經理……”
“……這多難聽，直接叫我趙卓然就好了。”
“好吧。”金媛媛又抹了抹自己的臉，“我沒哭。”
“嗯，看出來了。那絲帕我就真的收起來了。”趙卓然還認認真真把帕子放進了一個精美的包裝紙中，然后放進了自己的兜里。還是那件黑色棉外套，里面是黑西服。
“你怎么來這里了？”金媛媛抬頭看著他。
“我有個員工的父親今天轉院。120坐不下他們家那么多人，我就開車過來送一趟了。”趙卓然指了指她身邊的位置，“我坐這里？或者你要去哪里？我送你？我車上暖和。”
“我回……”金媛媛忽然猶豫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回哪里。實在是太冷了，她跟著趙卓然到了停車場。
這車是拉貨的面包車。
“別嫌棄，開了暖風就舒服了。”趙卓然笑了起來，“他們七八個人呢，我就把貨車開出來了。”
“不嫌棄。”金媛媛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這位置沒有講究吧？”
“什么意思？”趙卓然正要幫她關車門。
“比如，副駕駛是某人的專屬什么的？”金媛媛問的比較隱晦。
“哦，那我的廚師長比較胖，每次都只能坐這個位置。”
“沒事了沒事了。”金媛媛自動自覺地關上了車門。
趙卓然坐進了駕駛座，又翻了瓶水給她。“餓么？我這車上就是吃的多。”
“不餓。”金媛媛在車里的暖風開啟地一瞬間，覺得舒服了很多，人也放松了一些。
“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想太多都沒用，只有做起來才知道自己行不行。”趙卓然就像是會變魔術一樣，又從兜里掏出了一塊黑巧克力遞給她。“雖然是苦的，但其實挺好吃的。”
“謝謝。”金媛媛接了過來，“你看到了？”
“那必須呀！都那么大聲音了！我同事他爸爸都醒過來了，還以為地震了呢？”他故意說得很輕松，“母女兩是吧？吵架多正常。你都不知道我和我爸吵架的時候，簡直是把火箭都能拉下來……可厲害了。我哥哦，還不幫我，哎呀，當時把我氣的呀。不過呢，路是自己選的，就要努力走下去的。”
“嗯，我知道。”金媛媛把黑巧克力放到了嘴里，真苦。“怎么這么難吃？”
“哎哎哎，我錯了，這個是最純的那塊，我給你找找那個放了點糖的……”怎么看，都覺得趙卓然有種奸計得逞地快樂之感。
甜的巧克力還沒找到，電話鈴響，金媛媛的手機。
“媛媛啊！快回來啊！庫房著火了！”曹曉宇在電話那頭大喊，已經能夠聽得到消防車的警笛聲了。
曹曉宇的聲音實在太大了，趙卓然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他根本沒等金媛媛說什么，一把就搶過了電話問道：“地址給我！”
“啊？金家村經濟技術開發區五棟六號。”曹曉宇有點吃驚，“你是誰……”
“火勢大么？來了幾輛消防車？是什么著火了？有易燃易爆的物品么？”趙卓然已經發動了車子，對金媛媛說：“安全帶。”
“哦。”金媛媛還沒有反應過來。
“廠房著了，有黑煙，是襪子，針織襪。”曹曉宇那邊已經能夠聽到消防員在問消防栓在哪里？“別掛斷哈，我先給他們指指路。”
“好。”趙卓然把手機交還給金媛媛，“安全帶系好。這是你什么人？”
“同事，同學，發小，閨蜜……”金媛媛又亂了。
趙卓然已經用導航找到了去金家村的路線，“你不是公關公司的么？”
“離職了，幾天前。”
“那我信息要更新了。”趙卓然看了一眼后視鏡，“幫我打個電話，對，我兜里是我的手機，密碼是111111，給曹經理打電話，對，告訴她讓她和她家人自己想辦法回家……沒事，你打，我來說。”
趙卓然極有條理，幾句話將金媛媛指揮得明明白白。
曹曉宇的電話沒有掛，路上能夠聽到他和消防員說話的聲音。大約十分鐘后，明火被撲滅了。
到金丫丫倉庫的時候，消防車已經開走了，留下了一地的水。曹曉宇拿著大掃除正和園區的工作人員一起掃水，還有一部分人搬運著貨物。
“曹曉宇！”金媛媛喊他。
“哎，這里這里！”曹曉宇應著，“沒事沒事，火滅了，損失不算大。初步算了算了燒了二十箱，大約一千雙襪子吧……別急別急。”
初步判斷，這場火是電器短路引起的。在倉庫中有個滅蚊燈，看起來是那里像是最初的著火點，但具體的情況還是要請專業的人士明天一早過來再檢查一遍。
不過有人把園區著火的事情直播出去了，有媒體過來采訪，攝像機架在園區門口……這個事情比較棘手。
曹曉宇讓金媛媛去面對記者：“你來你來，你說的比我好。”
“別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金媛媛也緊張起來。
“你也知道那群媒體做直播的厲害，他們正愁沒有什么事情可說呢，現在著個火，都可興奮了。”
“那我怎么說？”
“照實說。”趙卓然站在金媛媛身邊，“這種事情一定要及時澄清，否則會被這些人瞎說八道的。現在已經有自媒體開始說了，你看熱搜上有了金家村經濟技術開發區火災。”
果然，打開微博，小紅書和抖音，搜索“金家村”，都有火災或者救火的畫面，有些人還故意將明火的畫面放大，或者拍了很多熏黑的紙箱子和救火車灑下的水，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這形象……”金媛媛又緊了緊身上的輕薄羽絨服，五年前的款式，玫紅色。
“哎，你還顧什么形象，先把這群人堵住嘴才好。”曹曉宇和趙卓然都沒有相互介紹，但對于這件事情的處理意見出奇的一致。
金媛媛也不廢話了，直接站到了攝像機手機直播最多的地方，表現得極為落落大方，和剛才的忐忑不安判若兩人。
“媛媛是那種人越多，越淡定的類型。”曹曉宇看著金媛媛正在說著事情的經過和消防隊給的初步鑒定結果，表示對她這個表現比較滿意。“您是？”
“趙卓然，金媛媛曾經的合作伙伴。”趙卓然伸出了手，“剛才在醫院遇見的，聽說這邊情況緊急，我就開車過來了。”
“哦哦哦，那個面包車是吧？要不，能換個地方停么？那邊有個坑……”
“哎，我換個地方去。”趙卓然大長腿兩步就邁過了水坑挪車去了。
曹曉宇看金媛媛已經和眾人解釋完畢后，抱著一箱襪子站在自媒體的手機攝像頭前，還挺真誠地說道：“我們金丫丫織襪廠對于消防管理很是重視的，因此即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是第一時間滅火和報警。金丫丫是制作襪子的公司，產品多種多樣，質量過硬，花色齊全，朋友們可以來看看的……”
金媛媛可是沒想到曹曉宇會在這個時候不忘宣傳產品，又一次刷新了她對他的認識和看法。
忙乎了大半夜，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金媛媛抱著箱子問趙卓然：“咱們還吃飯去么？”
“改天吧。”趙卓然也抱著箱子說道：“沒那么嚴重，金媛媛，放輕松，沒有過不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