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鳳凰男的兩次婚姻
- 兩代婆媳:中式家庭的愛恨情長
- 婉兮
- 6785字
- 2023-12-19 10:20:35
周靜伊的婚禮,辦得小而精。
大叔不差錢,也樂意在這方面補償小嬌妻。所以,就算寥寥五六桌,他也大手筆選擇五星級酒店,現場布置美輪美奐,司儀、樂隊一個都不少。
對此,新娘總體滿意。
唯一令她不悅的,是那位從鄉下趕來的婆婆。
婆婆名叫單華薇,七十好幾了,但眼不花耳不聾,皮膚也細白細白的。縱是滿臉皺紋,也能瞧出,她年輕時是個美貌女子,這些年保養得宜,沒吃太多苦。
這跟周靜伊想象中的婆婆不一樣。
她本以為,一個70多歲的鄉下老太太,應該是歷盡滄桑的憔悴模樣,刁鉆跋扈會有些。但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自己迎來的,竟是這么一個嬌滴滴的還帶著些矯情的老太太。
賈正云告訴她,我媽是大財主家的小姐,解放前,可以說家財萬貫,縣城里有一條街,都是外公家的。可惜家道中落,富貴沒了、運動也來了,不得已,我媽才逃到鄉下,嫁了我爸。
“那她不用干活的?”
周靜伊出身小縣城,也有些鄉下親戚。在她的印象里,鄉下婦人極少能有白皙面孔。
“不干,我爸都包了。后來我爸沒了,我就寄生活費。”
賈正云笑笑,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面上有感慨,“我媽總覺得,她生不逢時,委屈了一輩子。所以,她要求我好好學習,將來出人頭地,好把她從鄉下帶出來。”
孝心可嘉,但周靜伊聽在耳朵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那為什么現在才接出來?你不是早就工作了嗎?”
這個問題,賈正云未正面回答,只起身道:“我媽年紀大了,凡事你遷就些。她這輩子,太不容易了。”
遷就沒問題,尊老敬老也沒問題。
但周靜伊做夢也沒想到,婆婆竟要求婚禮當天同穿婚紗,一起上臺。她被雷得里焦外嫩,對尤安妮抱怨:“不知道,還以為他倆結婚,我是伴娘呢!”
尤安妮眼珠一轉,給周靜伊出了個主意。
“那就讓你爸穿西服,打扮得像新郎一樣,她到哪兒,你爸就到哪兒。別慫,別怕。”
“這……我爸不會答應的。”周靜伊埋下頭,語氣忽然怯了,“而且,我怕老賈會生氣……”
“那你就受著吧!”
尤安妮沒好氣,拋下一句話,又怕周靜伊心里有疙瘩,立刻轉換話題,把新娘的注意力引到別處去。
但周靜伊并不打算撇開不談,她抬起頭,對尤安妮道:“我聽老賈無意中提過,他第一次結婚,父母都沒有到場。難道是第一次有遺憾,第二次要讓他老娘擺擺譜,威風威風?”
“是嗎?還有這一茬?那倒有這個可能。”
對賈正云的過去,周靜伊只含含糊糊提過幾句。尤安妮不明所以,直到今天才曉得,賈正云是個過期的鳳凰男。
八卦心起,不由又問了一句:“那他的前妻,知道他今天再婚嗎?”
周靜伊搖頭:“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正,我從沒見過他的前妻,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而且,我跟他沒有共同朋友,這一切,也都是他告訴我的。”
言外之意,這些是老賈認為無足輕重,能夠一筆帶過。
尤安妮“哦”了一聲,沒再言語。
她當然不認為這件事無足輕重,但在今天,在周靜伊的大喜日子,這種話不適合講。
果然,老太太是整場婚禮的主角。
她穿一襲白紗裙,頭發認真做過造型,甚至還化了妝,整個人神采奕奕,把新娘風頭搶了不少。
老太太戲份并不少。
在臺上,她侃侃而談,歷數養育兒子的艱辛過程,講著講著,話題又拐了一個彎,聲情并茂描述起自己的人生故事來。
怎一個喧賓奪主了得?
要命的是,賈正云也聽得熱淚盈眶,幾度哽咽。
司儀不好打斷,只得尷尬地站在一旁,幾次想要打斷,卻不知如何開口。
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婚禮變成母子感恩會。
作為伴娘,尤安妮尷尬得恨不得扣出三室兩廳。扭頭望望,周靜伊半垂著頭,目光盯住婚鞋上一枚水鉆,顯然無聊至極,也無奈至極。
這不是一個良好的開頭。
只怕日后,周靜伊要受些苦。
尤安妮暗自嘆著,面上卻不敢露出任何異樣。無論如何,今天是周靜伊的大喜之日,任何不吉利的言語和表情,都該一一掩藏。
好不容易,老太太的表演達到尾聲。賓客們的注意力,終于轉移到了新娘身上。
但更大的麻煩到來了。
一個不速之客猛然闖入。
是個中年婦人,短頭發、大耳環、金項鏈、金手鐲,挎一只愛馬仕手提包,打扮得珠光寶氣,渾身上下都透著懾人的光芒。
廳大,賓客少,一個陌生人的闖入,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氣勢洶洶,威風凜凜的中年婦人。
尤安妮第一個反應過來,人也猛的站起,試圖阻攔這位婦人。
她下意識認為,是老賈的前妻找來了。
天知道二人的離婚藏著怎樣一樁公案,或許是那位前妻心里委屈,故意要在前夫的婚禮上大嚷大鬧,好叫大家都不好過。
可尤安妮哪里攔得住?
方家敏目不斜視,將她輕輕推上一推,高跟鞋便噔噔噔上了臺,一把奪過司儀的話筒,便大聲質問。
“賈正云,你對得起我姐嗎?當年娶她的時候,你不是承諾一輩子愛她嗎?你不是說,這輩子沒小孩也無怨無悔嗎?怎么,現在我們方家衰敗了,你翅膀硬了,就長能耐了?你可別忘了,是誰把你提攜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長長一段話,方家敏講得又急又密,且聲音高亢情緒激動。司儀想攔,但根本攔不住。
剎那間,一個渣男的形象躍然紙上。
不過,老賈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小伙子。
他望了望前小姨子,目光投向座下賓客,語氣不疾不徐。
“家敏,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很高興,也很歡迎。我和你姐姐的婚姻,是自然死亡,花開花落終有時,怨不得什么。”
“呸!我姐懦弱,我可不吃這一套!”
方家敏不屑,拿眼睛環視眾人一周,又用手指著賈正云,滔滔不絕罵起來。
“這個男人,當年明明知道我姐心臟不好不能生孩子,還是娶了她,說他要做丁克。現在好了,我爸沒了,他自己也升官了,就把我姐一腳蹬開,忙著找年輕姑娘生孩子!賈正云,你可真能耐,演戲能演20多年,佩服!”
“夠了!說完你就滾,免得我揭你姐姐的丑!”
這次,單華薇站了出來。
這鄉下老太太背脊挺直,滿臉傲氣,似有大料在手。
尤安妮頓時來了興致,滿座賓客也變身吃瓜群眾,個個伸長脖子,等著老太太爆前兒媳的黑料。
單華薇要說出姐姐的丑事,方家敏卻沒有任何懼怕。
她的驕傲半分未減,反而把頭抬得更高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她的眼神瞥過盛裝的新娘,甚至還透出些淡淡的悲憫來。
這股子悲憫令尤安妮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拉了拉周靜伊的手。
周靜伊木然,仿佛這個鬧劇與自己無關。
那老太太一臉神色,開始歷數前兒媳的樁樁不是:“她不敬公婆、不伺候丈夫、不賢良淑德、不洗衣做飯、不繁衍子嗣,如果在古代,這些可都是要被休的!”
她一本正經,嚴肅端正,講起話來鏗鏘有力,字字均落地有聲。
顯然,單華薇的觀念還停留在大半個世紀前,停留在她做千金小姐的時代里。
誰料方家敏卻噗嗤一笑,把目光轉向臺下眾人:“瞧瞧,這就是我姐的黑料。我今天啊,真是受教了!”
賈正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正尷尬得下不來臺時,方家敏忽然偃旗息鼓,準備打道回府。她的高跟鞋蹬蹬蹬踩著,路過周靜伊身邊時,略略停頓一下。
她湊近周靜伊,輕聲道:“小姑娘,我真可憐你啊!”
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賈正云聽了個一清二楚。想要反駁幾句,但方家敏已經揚長而去。
目的達成了,婚禮也攪和了,想必座下賓客及新娘,也看清楚了老家伙的為人。這一趟,不算白來,心里的怒氣,也多少出了些。所以,方家敏也算盡興而歸。
賈正云咳嗽一聲,從呆若木雞的司儀手里接過話筒,笑盈盈招呼眾人。
神態自若,談笑風生,沒受任何影響。
周靜伊便也配合著他擺出笑臉,挨桌敬了酒,把婚禮進行到最后。
那天告別時,尤安妮欲言又止。
她總覺得,周靜伊不會是老男人的對手。未來的生活,想必會磨難重重。
如今大叔發達,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上門女婿。父親沒了,母親自然也要接到身邊,享受兒子的奮斗成果。
而新娶進門的年輕的新娘,也是兒子的奮斗成果之一,能被老母親盡情使(喚)用。
再結合老太太那“大家閨秀”的身份,尤安妮不確定,閨蜜會經受怎樣的折磨。
當事人卻鎮定許多。
周靜伊仿佛瞧出尤安妮的顧慮,拉著她的手笑笑:“安妮,今天辛苦你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過兩天我再請你吃飯,到時候,你帶杜軒一起來。”
“好。”
尤安妮不愿掃興,也擠出笑容來,點點頭說了幾句祝福話,便轉身離開了。
回到出租屋,見到杜軒,一把摟住,把腦袋蹭了又蹭,好半天沒言語。
杜軒拿不準女友在感慨什么,但還是小心翼翼回摟著她,溫聲細語詢問道:“寶寶,你怎么了?不是參加婚禮去了嗎?有什么不開心的,說出來給哥哥聽聽。”
“沒什么。”
尤安妮把頭埋在男友懷里,悶悶的。但片刻后,她又忍不住感慨,“我覺得我們好幸運,也好幸福。”
“哦?何以見得呀?”
和尤安妮說話,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帶上語氣詞,整個人都柔軟起來。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的感覺。
尤安妮也柔柔地回答他:“你看,茫茫人海我們相遇了,而且還相愛了。難得的是三觀相合愛好相近,還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嗎?”
“沒有!”
面對女友的感慨,杜軒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兩人相視大笑,又親親熱熱摟作一團。
如果要嫁人,那應該就是杜軒吧。
雖然他還買不起180平米的大平層,也沒打下江山來,但二人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話,身上每個毛孔都熨帖。
而這種感覺,足以抵御命運之無常,令她對未來生出無限勇氣。
可就在她把婚紗拋之腦后時,一份大禮卻悄無聲息上門來。
那天是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跨年活動搞得如火如荼。按照慣例,尤安妮和杜軒會找個地方吃飯,再跑到市中心廣場,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數著倒計時等待新年到來。
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熱熱鬧鬧跨完年,尤安妮意猶未盡回到出租屋,卻見客廳擺了一大碩大卻精致的盒子。她拿詢問的眼光看杜軒,杜軒卻鼓勵她先拆開盒子。
“新年禮物嗎?”
她滿懷期待,雖然結果就在眼前,但還是忍不住詢問,想要提前窺探真相。
杜軒笑瞇瞇給暗示:“是你很喜歡也很想要的東西。”
“是嗎?我很喜歡的?是什么呢?來,我們看一看,看看到底是什么。”尤安妮念念叨叨,手上的動作卻不由自主慢下來,似乎期待拉得足夠長,幸福就會足夠濃。
拆到最后,展現在尤安妮面前的,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婚紗。
正是那天試過的好幾萬的婚紗。
她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又扭頭去看杜軒:“我的?”
“對,你的!”
杜軒回答得干干脆脆,毫不猶豫。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女友臉上驚喜兼備。不過,“喜”是遠遠大過“驚”的,她面上的大團笑容,就是最好的佐證。
僅憑這一點,他就明白,這份禮物送對了。
果然,尤安妮立刻沖進衛生間,一番沐浴后,立刻換上婚紗,昂首闊步走到客廳來。
她把自己想象成紅毯上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得搖曳生姿而又莊重典雅。
杜軒見狀,便也用嘴即興配上婚禮進行曲,含笑等待姑娘朝自己而來。
兩人都覺得,眼前已繁花盛錦賓客盈門。此刻的他們,正經歷著一生最重要的時刻。
待尤安妮走到面前來,杜軒便自然而然地單膝下跪,拉過尤安妮的手輕輕一吻:“親愛的,嫁給我好嗎?”
“好!”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尤安妮回答得干干脆脆。
二人相視一笑,空氣似乎也在頃刻間甜蜜起來。尤安妮甚至覺得,這一刻的浪漫,遠遠勝過周靜伊的“豪華”婚禮。
那一夜,翻云覆雨纏綿悱惻后,杜軒提出,要到尤安妮家去一趟。
“快過年了,我覺得我得去拜訪一下你爸媽。你看,你都見過我父母了。”
“算了吧,你這一去,就好像咱們馬上要結婚似的。”
提到真正的結婚,尤安妮又有些恐慌。她愛杜軒不假,但她對婚姻的恐懼也不假,她不想那么早結婚,更不想提前與劉虹產生聯系。
杜軒的面色,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他翻個身,把手枕在腦后,輕聲一嘆,試圖說服女友:“見一面而已,最多是讓他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不提結婚的事情。好不好?”
“額……”
尤安妮猶豫,不過最后還是搖頭,“再等等吧,等時機成熟,我一定讓你見我爸媽!別急,以后你有的是機會去!”
后一句話,忽然又安撫了杜軒的心。
也對,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
“那,今年我送你回家吧!免得擠火車大巴了。春運期間,人太多了。”
他把身子挨過去,將頭埋在尤安妮的頸窩里,半撒嬌半祈求。眼下正是你儂我儂時,他只想看看女友成長的地方,看看她走過的路、上過的學校、吃過的小吃。
情到濃處,所有的無意義都會變得有意義。
尤安妮回過身,往男友懷里鉆:“這個可以有。”
春節在一月底,所以元旦一過,年味就濃烈起來。劉虹忙著腌臘肉腌臘腸,大包小包置辦年貨,還跟著余美貞往鄉下跑,買了許多土雞蛋,打算做上些小酥肉。
杜娟最愛吃的小酥肉。
和往年一樣,她懇求女兒回家。
“娟娟,過年總是要放假的。你回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材料媽媽都準備好了,自己做,干凈又衛生。”
在表達母愛上,劉虹的方式很單一。雖進城多年,但骨子里最本質的東西未改變。事實上,她能拿得出手的,也不過是廚藝而已。
但杜娟并不領情。
她依舊懶洋洋的:“過年有安排,回不去。”
“哦。”
劉虹失落而失望,可又不敢說重話,只得把重復千百次的話再復述一次,怏怏掛斷電話。
春節前七天,尤安妮放假了。
她在一家電商公司上班,物流停運,大部分工作也就跟著停了。尤安妮便打點行裝,準備早早回家。
杜軒已備齊年貨,塞滿了整個后備箱。
貴重的有茅臺、精致的有檀木梳子,其余則是茶葉、保暖內衣和地方特產。件件都裝在精美的包裝盒里,乍一看,倒很像那么回事。
“怎么買這么多?”
尤安妮嗔怪,“這么多,我怎么拿回去?”
“不是說好了我送你回去嗎?你可不許反悔。”杜軒故作嚴肅,不由分說便把禮物塞進后備箱,又拉著女友外出用餐,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第二天,杜軒特地起了個大早,叫來外賣吃過早餐,便馬不停蹄帶著尤安妮上了路。
從省城到尤安妮老家,約莫300多公里,自駕用時將近4小時。
不過,兩人說說笑笑看看風景,4小時倏忽而過。過了收費站,進了城,杜軒便自覺停車,把禮物搬下車,打算為女友叫上一輛出租車。
然后,他就得告別了。
臨別前,還不忘囑咐尤安妮道:“跟咱爸咱媽提提我,先留個好印象。”
尤安妮有些不好意思,頃刻間,又覺得自己矯情。男友大老遠送了自己來,自己卻不肯帶他回一趟家,細究起來,似乎有些矯情,對杜軒并不公平。
她改了主意:“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吧。反正,丑女婿總要見岳父岳母的。”
“額……還是算了吧?”
這一回,怯懦的反而是杜軒。作為名副其實的丑女婿一枚,他忽然怯場了。
有個成語叫葉公好龍。
這一刻,杜軒覺得自己和葉公差不多。未見時蠢蠢欲動,到動真格的,忽然又有些怯懦。
“怕什么的?都到家門口了。跟你說,我家的店鋪就在那邊,不遠。最多三分鐘,你就能見到我爸媽!”尤安妮卻莫名期待起來,聲音里的雀躍清晰可見。
杜軒卻立刻拉開車門,把禮物一一搬下車,又迅速叫了出租。
“算了,下次吧。你看我,頭發都沒理,衣服也沒換。這形象,哪兒能見岳父岳母。算了算了。”
一邊說,一邊把禮物往出租車上搬,又連拉帶推地,把女友送上出租車,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記得打電話!多對你爸你媽夸夸我!記住啦!”
尤安妮點頭如搗蒜,心里卻猛地涌出一陣酸意來。
過去幾個月,她跟杜軒形影不離,乍然分開,竟莫名生出幾分倉皇來。她甚至想立刻打開車門,撲進男友懷里,認真親吻告別,可當著外人的面,這些出格舉動做不出來。
畢竟,這里是民風閉塞的小縣城。
帶著大包小裹回到家,媽媽李詠蘭迎上來,一臉驚訝:“這是什么,你怎么帶這么多東西回來?”
順手接過去翻翻看看,立刻了然于心,甚至快速奔到陽臺邊,往樓下瞧了瞧。不過,樓下空空如也,并沒留下任何線索。
“談戀愛了吧?這些東西,是人家送的吧?”
作為過來人,李詠蘭立刻猜透各種緣由,笑容里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母親詢問,尤安妮倒也不藏著掖著。她把自己往沙發上放,又隨手接過母親遞來的橘子,大咧咧往嘴里塞。
“對,談戀愛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過了年,我就24了,也該戀愛結婚了!”
“我沒說不對啊。”李永蘭笑盈盈的,坐在女兒身旁,順手捋一捋女兒的頭發。她的眼神中,帶著“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怎么不帶回來讓爸媽看看?”
“別提了,他臨陣脫逃,溜了。”
尤安妮繪聲繪色,把杜軒的前后心理描述一遍,末了撒嬌道,“下次他真來了,你們可不許為難他!”
“瞧你這點出息,還沒嫁過去,就這么幫著人家!小沒良心的,哼!”
李詠蘭佯裝氣憤,用手把女兒的額頭一點,又忙著給丈夫打電話。一番交代后,便奔進廚房洗菜做飯,忙忙碌碌。
這一點,天下母親都是相似的。
尤安妮站起身,望著母親的側影,不知怎的,卻忽然想起劉虹來。
細想來,她也不算百分百惡婆婆。
至少,她也愿意為未來兒媳洗手作羹湯,費時費力,弄出一碗雞湯煨蛋卷來。
這么一想,婚姻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她兀自想著,忽然聽見母親發問:“對了,靜伊還回來過年嗎?聽說她嫁了個有錢人,是真的嗎?”
“這……”尤安妮遲疑片刻,看來,周靜伊是報喜不報憂,信息被掐頭去尾,只留下最光鮮的那部分,供小城的鄉親們傳說、仰望。
不過,尤安妮不忍心揭穿真相。
她只含含糊糊道:“嗯,挺有錢的。比我找的有錢。媽,你會不會有點失落?”
李詠蘭嘖嘖兩聲:“肯定會啊!不過你喜歡就好,過日子嘛,開心就好!”
當天夜里,尤安妮跟男友通視頻,把母親的話原模原樣復述,末了加上一句:“你要加油啊!爭取讓我爸媽不失落!”
“那是自然!”杜軒拍著胸脯保證,但話音剛落,一個大大的噴嚏便打了出來。
“你感冒了?”
尤安妮下意識地發問。
當時她還不知道,一場席卷全國的災難,已在來的路上。
(春節放假,一對小情侶分開,男方出現感冒癥狀。那是2020年初,沒人知道,災難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