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平時用什么聯系方式？”

“我們基本都是打電話。”

“微信電話？”

“哦，不是，撥電話號碼這種電話。”

“對于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微信才是最主流的聯系方式啊，又能打字、發語音、打電話還能視頻。”

“我其實也習慣了用微信，感覺電話只有搞推銷的才會打了。我也和黃鑫提過加微信，可他說他女朋友管得嚴，不允許他隨便加其他女性的微信。我當時就很疑惑，我和他是同父異母的關系，我們之間是有血緣關系在的，這他女朋友是鐵定不會亂吃醋的，他這分明就是搪塞，不想加微信？就這樣，直到現在我們也都沒加上微信。”

薛月的這幾番話具有明顯的指向性，對面兩位警察本能的對黃鑫好感度越來越低。

“我其實本不想說的，一來這僅僅是我個人的猜測，二來他始終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我不喜那個父親，恨他在我媽懷孕的時候拋棄了她，恨他都還沒有見過我就遺棄了我，這么多年他對我和我媽的虧欠永遠無法彌補。不過，我還是不愿意他現在老了還要面對兒子走錯路的打擊。說出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你們警方趕緊把這件事查清楚，如果不是他，我也好放下心中的這塊大石頭，最近我經常被這件事攪得心神不寧。”薛月放慢了語速，語氣中帶有懇切的味道。

“你怎么看待你的父親？”

“我不了解他，只知道，我還在我媽肚子里的時候就被他拋棄了，我媽嘴里常念叨一句詩句“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小時候不懂這里面的深意，長大后才漸漸懂了，我爸對我媽，應該從始至終都是不好的。但是說來也奇怪，說他生性涼薄吧，這么多年了，他對他第二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生的兒子卻也做到了不離不棄。所以他不是不懂家的責任，只是不愿意對我和我媽負責任，這一點讓我深惡痛絕，責任就是責任，不能分人，憑什么創造了我又剝奪我享受父愛的權利！”薛月說著她的父親，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那你剛說，不愿意他老了遭受打擊？”

“是的。”

“可你剛剛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卻好像恰恰相反，你非常憤怒。”

“我剛說的話確實是心里話，我承認，我曾經是很討厭他，我不花他的錢、不和他聯系，想要和他徹底斷絕關系。可當真的想到如果黃鑫出事會給他帶來多大打擊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心痛的感覺，我想，我媽也是不愿意看到這些的。”薛月一邊說一邊拿起水杯喝了兩大口水。

黃鑫和薛月兩人的話可謂是大相徑庭，此次對兩人的突擊是臨時的，兩人在之前不存在溝通的可能，話語中的觀點完全對立，其中必然有一人在說謊。一群人，無法控制的微顫的手和微微上揚的嘴角，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空氣中仿佛彌漫著隱隱的勝利的味道，那個人的影子已經慢慢顯現，就差一縷光照在他的臉上就能真相大白。

在寧海市分局的會議室里，邢浩宇、張越、李孟、袁宇陽四人，坐在一起首先是面面相覷，轉而變得興奮異常，繼而又開始陷入沉思。

原本看似普通的一次突擊，得到這樣的結果，屬實超出了大家的預料。

“說真的，辦了這么多年案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兩個人說的話怎么就能截然不同呢。”李孟開口打破了沉默。

“事先他們是不知道我們會去的，沒有提前溝通的機會，這兩個人，必然有一個在說謊。”

“作為警察，雖說見慣了遮遮掩掩、有口難言、言不由衷，但是兩個當事人表述的意思如此大相徑庭，確實蹊蹺。”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確定誰一定在說謊。”

“浩宇，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理清兩個人話語的真正意圖，也就是想和我們傳達的直接信息，你和張越，你們先說說對黃鑫的看法。”

“首先，黃鑫在和我們的整個交談中，非常的放松，他那種說話的語氣和神情怎么說呢，我感覺就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聊天，這種狀態我覺得是很難偽裝的；其次，兩人案發后突然有聯系是源于薛月，這點很重要，建立聯系那一方毫無疑問其動機更受關注；第三，黃鑫自始至終想表達的核心主旨是薛月過得不好自己想安慰她，在我看來，他的話語中沒有表現出惡意。”李孟說完，看看張越問道“你有什么要補充的么？”

“沒有，重點就是這些，你說的我很贊同。”

“你們的談話我反復仔細聽了好幾遍，確實，他的語氣很放松。”

“你那邊呢，浩宇，你說說你的看法。”

“我這邊簡單概括就是八個字。”邢浩宇頓了頓。

“你到是說啊，哪八個字？”

“整個談話內容可以涇渭分明的分成兩部分，總結起來就是：欲蓋彌彰、和盤托出。”

“這是一對反義詞啊。”

“前半段有意在隱瞞，但是演技很拙劣，讓人一眼看穿；后半段又恰恰相反，信息量很大，把自己的猜測和感想都說了一遍。不過和黃鑫不一樣，薛月的話語的是明顯帶有引導性的，簡單點兒說，她在引導我們接下來調查的方向。”

“那正好啊，有線索就查下去啊，查他個底朝天。”

“但是，有一點我們要保持警惕，不能被第三方牽著鼻子走，所有的這一切均是薛月的個人猜測，每個觀點都沒有證據支撐。要知道，他們倆的話完全對立啊。此外，她說黃鑫脾氣暴躁，我聽了你們和他談話的錄音，這個溫柔開朗的聲音和易怒的性格完全不匹配。”邢浩宇的眉頭深鎖，薛月的話在耳邊不斷回蕩，那面目微露出的憤怒即便已經努力壓制，也讓邢浩宇清晰捕捉，他沒想清楚個中端倪，總覺得有哪里疏忽了，卻又說不來具體疏忽的是什么。

“我有一個辦法，讓他們倆對質，這樣孰真孰假一眼便知。”

“對警方說過的話，你覺得誰會輕易改口？誰又敢輕易改口？以前遇到過好幾起案子，一旦說了謊，就意味著沒有回頭路，都如出一轍的選擇了繼續圓下去。”邢浩宇否定了張越的說法。

“至少我們可以在對質的過程中挖掘一些東西啊。”李孟補充道。

“這個確實，不過現在還不是對質的尚佳時間，因為我們對兩位當事人了解得還不夠深入，盲目對峙可能會忽視很多細節。”

“那接下來就是證實薛月話的真實性，看看到底有幾分真？”

“她說的那些年代久遠的事，那種生活日常小事怕是無從考證了。”邢浩宇慢條斯理的翻看著夏月瑩的微博，手指在2018年3月17日發的一條微博處停下。“三月的天還涼悠悠的，晚風更是涼颼颼的，但是第一次露營的心確是熱乎乎的，記第一次和黃大胖的露營生活。”文字下面還配了6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