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科目時與人書[284]

月日，愈再拜[285]：天池之濱[286]，大江之[287]，曰有怪物焉，蓋非常鱗凡介之品匯匹儔也[288]。其得水，變化風雨，上下于天，不難也。其不及水，蓋尋常尺寸之間耳[289]，無高山大陵、曠途絕險為之關隔也[290]，然其窮涸不能自致乎水，為獺之笑者[291]，蓋十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窮而運轉之，蓋一舉手一投足之勞也。然是物也，負其異于眾也，且曰爛死于沙泥，吾寧樂之；若俯首帖耳[292]，搖尾而乞憐者[293]，非我之志也。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視之若無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今又有有力者當其前矣，聊試仰首一鳴號焉，庸詎知有力者不哀其窮[294]，而忘一舉手一投足之勞而轉之清波乎？其哀之，命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而且鳴號之者，亦命也。

愈今者實有類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295]，而有是說焉，閣下其亦憐察之。

【評析】

這是篇干謁文，即有求于別人幫助自己。一題作《與韋舍人》。全文由比喻體構成?！吨芤住で罚骸霸茝凝垼L從虎?！蔽闹械墓治锛粗庚埗裕靡宰杂?，說明自己絕非平凡之物。如在大海中，可“變化風雨，上下于天，不難也”，無往而不暢。而如今卻處于“窮涸”中，需有力者相助，否則就會“爛死于沙泥”中，不能仰首鳴號，得意逞能。

干謁，免不了有媚態，至有俯首帖耳，搖尾乞憐，極寫科場中諸考生的丑陋表現，文中如此云云，或也是指自己的言行難免會引發這方面的嫌疑，是自警？還是自嘲？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面對才能非凡者所處的窘境，有權有勢者不肯伸手相助，熟視無睹，極寫科場中主考官的冷漠。

韓愈是充滿自負的，而走上仕途之路前的坎坷又讓他滿是憂傷。韓愈于德宗貞元二年（788）至京師參加進士科考試，連考四次，于貞元八年才考中進士。按條例規定，考取進士后，還必須參加吏部博學宏辭科考試，即科目選，被錄取后才能走上仕途。韓愈應博學宏詞科，凡三試均未成功，其間流連京師，三上宰相書，均無所成。十六年冬，第四次參加吏部考試，通過銓選，被任命為國子監四門博士，本文當作于第三次應博學宏詞科未果后。他不想聽天由命，求有力者相助，或許是一種較為切實的選擇。

這篇短文發端以喻體突起，以龍自喻，強調自己的非凡。傾訴求助之意，溢于言表，行文卻吞吐伸縮，委婉多姿，有無限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