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的商隊從錦州駛向寧遠，李如夢領略著山河的風光，心情大好。

從鐵嶺到沈陽的那一段路程上，百姓們一發現商隊里有李如夢，紛紛聚眾圍觀，影響了交通。

李如夢無奈只能躲入馬車內，到了錦州之后，認識李如夢的百姓變少了，李如夢終于能從馬車里出來，騎上馬自個兒溜達。

李如夢知道關寧錦防線，努爾哈赤便是在這條防線上受了重傷后喪了命，在遼東失守后，這條防線阻擋了后金二十多年，崇禎皇帝上吊了后金都沒有突破山海關。

當然，那都是后來的事了，現在這條道路是從遼東前往京城的一條主干道，道路上不時能見到行人和商旅。

商旅的馬車上大多載著玻璃肥皂，他們將這些從遼東運到京城便能大賺一筆。

“王惟忠！你給停下！”身后傳來孩童的喧鬧聲。

一人一馬從李如夢的身旁快速掠過，隨后又是一騎迅速地跟上。

趙志寧揮舞著馬鞭，急紅了臉追趕著王惟忠，剛剛王惟忠踢了他屁股一腳，趙志寧想報復回來。

這兩孩子天資聰慧，只花了半年的時間就學完了小學理科的全部課程，聽說李如夢要前往京城，兩人吵著要跟過來。

李如夢說如果他們能在兩周內學會騎馬就帶他們去，這當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李如夢只是想以此為借口把兩人留在遼東。

沒想到這兩人直接給他表演了個騎馬跨欄，原來是半年前跟著四哥李如樟偷偷學的，李如夢只好遵守約定。

商隊突然不再前進，整支千人的隊伍都停了下來。

李如夢感到疑惑，三哥李如楨拍馬從商隊的后方趕來，他問李如夢怎么回事，李如夢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幾名家丁從商隊的前方趕來，神情苦澀地向兩人說道：“有一名老人擋在了路中央，他們怎么勸都趕不走。”

李如楨一聽就怒了：“你們蠢嗎？踹他打他啊，不行就把他拖走，敢擋我們的道不是找死？”

家丁神情猶豫地看向李如夢，如果是之前的話他們一定會按李如楨說的那般做，他們李府的家丁也不是常人敢惹的，但自從李如夢解雇了幾名鞭打乞丐的家丁之后，他們都老實了很多。

“三哥莫急……”

李如夢話還沒說完，李如楨拍馬往商隊的前方趕去，李如夢連忙跟上。

商隊的前方，一名老者正坐在一木凳之上，一張兩米長的畫卷鋪在了地上，老者拿著毛筆在那張畫卷上揮灑自如，錦繡山河在畫中顯得波瀾壯闊。

李如楨勒馬懸蹄，大喝一聲：“老東西看鞭！”

眼見馬鞭就要揮下，李如夢趕忙擋在李如楨的身前，李如楨這才停住了手：“六弟你這是要干嘛？”

李如夢還想說你想干嘛呢，他指了指老者畫的畫：“你看他的畫。”

李如楨皺眉，不解地看向地上的畫，頓時呆了，李如楨還是頗愛詩詞歌畫的，有上乘的畫作傳入遼東時他都會花重金購買，但那些畫卷跟老人現在畫的這幅一比，都是些不值錢的垃圾，如此壯麗秀美的畫卷他也很少見過。

李如楨仔細端詳起老人的模樣，覺得有些眼熟。說起來，好像確實有人在他還小的時候給他看過同樣動人的畫卷，他就是因為那副畫卷喜歡上了詩詞歌畫的。

李如楨眼睛一瞪，翻身下馬，半跪于地，抱拳說道：“見過徐渭先生。”

李如夢不知道徐渭先生是誰，但還是隨同三哥一起下了馬，向老者抱拳。

老人根本不理他們，花了十分鐘將畫作收尾之后，卷起畫卷，收起板凳，才慢悠悠地看向李如夢：“你就是李如夢？”

“正是。”

“你們這是要前往京城吧？我正好也有事要趕往京城，能不能順路載我一程。”

“當然。”李如夢引著老者上了一輛馬車。

老者上了馬車后，李如夢偷偷問三哥李如楨：“這位老者是誰啊？”

李如楨面露驚訝之色：“你不知道徐渭先生？”

李如夢搖了搖頭。

“徐渭先生曾經可是揚名天下的才子，其書畫可謂天下一絕，還來遼東教過大哥兵法，是父親的友人。”

商隊繼續前行，李如楨小心謹慎地伺候在老者的身旁，但老者就是不理睬李如楨，反而時常向李如夢搭話：“我當年前往遼東時你才剛生下來，沒想到一轉眼就這么大了，我聽說了你在遼東做的事，讓遼東的黎民百姓能夠安身立命，你做得不錯。”

“多謝先生夸獎。”

“你是否隨父親學過兵法？”

李如夢搖了搖頭，李成梁是個天才，他能夠憑借自己的直覺去打贏戰爭，但他沒辦法將那種直覺傳授給自己的兒子。

“如果有一天遼東告破，大明將如何構筑防線？”

李如夢微微一愣，回答道：“延錦州，寧遠，山海關一線建立防線，互為照應。”

徐渭滿意地點了點頭：“我跟你父親是老朋友了，也教過你的大哥李如松，說明我跟你們李家有緣，你是否愿意隨我學習兵法？”

李如夢終于明白了這位老先生這一番操作的目的，原來是來收徒的。

李如松可是一代名將，能教出李如松這樣的名將證明這個老先生并不簡單。

李如楨也在瘋狂暗示他趕緊答應。

李如夢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能否請先生不要只教我一人，我在遼東設有一學堂，希望先生能在學堂傳授兵法謀略之道。”

徐渭皺了皺花白的眉毛，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教，他特意來找李如夢是看他為遼東百姓做了實事，小小年紀卻有治國之才，如果李如夢學會了他的兵法，文武雙全必能成為大明的棟梁。

“我不教貴族豪紳之子。”年少時，地主豪紳霸占了徐家的家產，導致徐家家破人亡，從此徐渭就與地主豪紳誓不兩立。

“學堂中皆是流民之子。”說完，李如夢喊來王惟忠和趙志寧：“他們兩人便是學堂里的學子。”

徐渭仍有些不信，開口問兩人：“你們是何出身？”

王惟忠和趙志寧見李如夢神情嚴肅，收起笑容。

王惟忠率先開口道：“我家是軍戶，后來土地被占了只能出來當流民，父親被地主打死，母親餓死了。”

趙志寧接著說道：“我家也是軍戶，父親上前線時戰死了，母親還在。”

徐渭回想起自己年輕時那段家破人亡的日子，不禁潸然淚下，猛拍了下大腿，答應道：“好！我來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