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頭低到地上艱難開口道：“小人無能接到消息已是后半夜，宮門已落鎖小人無法進宮稟報。”

宮門落鎖后，沒有皇帝的手諭是不可能打開。

蔣瓛拿宮禁說事，讓朱雄英很不滿道：“你是正三品的錦衣衛指揮使有專折上奏之權，一道宮門就把你蔣指揮使難住了？”

“軍國大事你為什么不遞折子？你是不是把孤和太子當擺設呢？”

“錦衣衛是帝王鷹犬，既然連起碼的忠心護主都做不到，這種機構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聽到這話，蔣瓛身子顫抖不已，他是有小心思想一朝天子一朝臣，錦衣衛指揮使這種心腹位置必然是天子身邊最信任的人。

他想等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時再出手好獲得在新朝的立足根基。

被捅破心事的蔣瓛驚慌失措道：“卑職是鬼迷心竅，求殿下再給卑職一次機會效犬馬之勞。”

朱雄英呵呵笑道：“上一次孤在宮中就跟你說過，你在錦衣衛任上呆的太久沾親帶故之人眾多。”

“別的大臣可以搖擺不定，可你這樣的孤臣若是不忠會是什么下場呢？蔣大人請你告訴孤。”

看著未滿十八的朱雄英一身藍色道袍，蔣瓛感到身上的壓力一點也不比面對老皇爺時候小。

什么下場？他心里清楚只有開口求饒道：“回殿下卑職知道會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卑職求殿下再給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朱雄英拿起掛在墻上的佩刀，將他抽屜上的銅鎖用刀把砸開。

拿出里面的賬本翻開了起來冷冷道：“說吧這些年都收了什么好處？別逼孤親自帶隊去抄家。”

特務頭子蔣瓛瞥見朱雄英正拿著紙筆將賬本上的可疑之處謄抄下來。

半個時辰后，朱雄英停筆抬頭道：“有五千四百一十四兩的數目不對啊？還有周王府送的一對玉璧和你在天香樓納的一位清倌人為何不寫上？”

見事情隱瞞不住，蔣瓛只好交待了出來：“回稟殿下這些是小人被迫收下的。”

朱雄英笑道：“你都狂到把收禮的賬本藏到錦衣衛衙門來了，還有人敢栽贓你一個奉旨辦案、緝拿叛逆的錦衣衛頭子不成？”

錦衣衛是誰？皇權特許三品官以下可以直接先斬后奏，不經三法司審理可以將宗室、皇親國戚、勛貴直接下詔獄。

集情報、司法、儀仗、保衛于一身的機構，連他爺爺朱元璋都覺得權利過大幾度廢黜后又重設。

蔣瓛一五一十道：“屬下曾在查辦胡惟庸案的時候，查出李相的弟弟李存義之子李祐是胡惟庸的侄女婿。”

朱雄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八卦好奇道：“那胡惟庸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他們兩個是遠房親戚就把你蔣大人嚇住了？”

“殿下有所不知，那胡惟庸曾向陛下敬獻過一位美女，那人曾是陳友諒的妾室也是齊王和潭王的生母。”蔣瓛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聲若蚊蠅。

朱雄英聽明白了，他七叔朱榑和八叔朱梓的生母不就是他爺爺的寵妃達妃嗎？

這事怪不得蔣瓛這樣的酷吏都夾起了尾巴，再查就要查到洪武皇帝的頭上了。

“李相以此事威逼小人聽命于齊王和潭王的差遣，小人不敢不從。”

朱雄英一下子就想通了，畢竟睡陳友諒妃子這事不光彩，若是得知蔣瓛是知情者，像他爺爺那樣的小心眼肯定要殺人滅口。

而李善長剛好利用這件事作為把柄來要挾蔣瓛。他有一點想不通對蔣瓛問道：“那韓國公曾是太子少師，按理說應該是跟我父親一邊的才是為何要去勾結藩王？”

“殿下難道不知道那李善長早年跟弟媳私通，那李祐名為侄子實為親子。李存義坐實胡黨本應處死，因為有李相回護，陛下念李相勞苦功高將李存義一家發配到崇明島。次年林賢通倭案發，陛下處死了涉案的李存義父子。”

林賢是明州指揮使，明州衛就是后世的寧波。通倭案是林賢勾結日本高僧如瑤藏主，那人名為和尚實為忍者，用四百名倭寇刺客偽裝成僧侶用進獻巨燭的名義行刺皇帝。

這事是他爺爺朱元璋親撰在《大誥》里，他不知道真假。

但是李存義一家唄打為胡黨連坐死是真的，對于李善長殺弟和殺子之仇對他便宜老爹懷恨在心那可太正常了。

畢竟他便宜老爹朱標從出生就是鐵打的繼承人并且也是胡惟庸案的督辦人之一。

看來李善長隱退這些年，經過胡惟庸案大清洗以后在朝堂的勢力仍然不可小覷。

要對付這么一個老謀深算的開國第一功臣李善長可不容易啊。連他爺爺朱元璋都要用胡惟庸這個小丑做棋子，還讓李善長全身而退了。

正在他思考之時，徐妙錦推開門走了進來說道：“外面有個公公說是有要事求見小王八。”

朱雄英愣住道：“這里就我和蔣大人，誰是小王八？”

徐妙錦噗嗤一笑道：“你臉上的花紋不就像烏龜殼一樣嗎？”

徐妙錦面若桃李嫣然一笑百媚生，可惜朱雄英正在氣頭上怒道：“我這叫龍紋懂嗎？再不濟棋盤紋也是可以的。”

徐妙錦不理他冷哼一聲走了，太監王景弘面白無須身材高大進來拜道：“小爺要查的人有消息了。”

對于這幫小太監的辦事能力有些意外，朱雄英接過紙條一看震驚道：“這道衍和尚已經進了贛王府了？而且在四叔身邊呆了快九年？”

他潛意識里以為四叔朱棣是在便宜老爹和朱元璋死后才見到這個黑袍妖僧。沒想到這姚廣孝已經在為四叔密謀策劃了，果然羅馬不是一天建成，造反這么高危的行當不密謀個十幾年還真不容易成功。

紙條捏在手心，朱雄英來回踱步心急如焚。

這姚廣孝加上四叔，不只是如虎添翼那么簡單，簡直是他媽漢高祖遇張良，漢昭烈遇孔明，他爺爺遇劉伯溫。

姚廣孝天文地理陰陽術數，三教經典無一不通。四叔加上這樣的謀士除了把劉伯溫的墓刨了，讓老劉頭詐尸還魂，要不他想不到一點贏得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