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下意識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
就聽見了一個憤怒的聲音喝道:
“玄德老師何時出發的?
為什么不叫醒我?”
“騁先師兄,不是我不叫你,
而是你醉成爛泥,根本叫不醒。”
高誘拖著沉重的步子進入屋內,拉過一張案幾無禮的坐在劉備對面。
看著神色不渝的高誘,劉備急忙解釋道:
“騁先師兄,老師本就不打算帶你去廬江的,不然怎么臨行前給你喝這么多酒。”
高誘一聽到酒字,就好像喚醒了他的宿醉,
他扶著頭只在案幾上,
“老師喝的也不少啊,怎么就...”
劉備感慨道:
“師兄你不知道,我常和老師外出宴飲,
就我看到的,老師至少能日飲美酒一石,
師兄是你怎么敢和老師比酒量?”
劉仁聽到這夸張的數字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石酒是多少啊?”
陳珪很親切的為劉仁解答:“德然可還記得昨晚那小酒樽,
每一個就可以裝一升酒,
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石。”
劉仁有些駭然,完全沒注意到給他夾青菜的劉備。
“老師留下的簡牘上說,他已向伯喈先生推薦我入太學讀經。
唉,弟子無能,
虛度二十九年光陰,不似德然天賦異稟,
都這個年紀了還要老師為我籌謀。”
高誘垂淚,聲音中帶著哭腔。
劉備、劉仁兩人急忙上前安慰,
可沒成想越安慰,哭得得越激烈,
抱著簡牘就嚎啕大哭起來。
一旁的小陳登看懵了,向陳珪詢問道:
“父親,為何他要哭得那么傷心啊?
是太學不好嗎?
可我聽叔公說太學里都是大賢啊,
是頂頂好的。”
陳珪看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國字臉青年,
輕撫小陳登腦袋,
解釋道:“騁先倒不是在哭太學,只是在哭自己罷了。”
“為什么啊?”
“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
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
然江河終有入海之時,
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
“父親,我不明白。”
“我也不希望你太明白,若真如德然所言,
又有何不好?至少安穩些,并不是非要留在這雒陽...”
正這時,一聲宏亮的話語打斷了高誘的哭泣,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
眾人轉頭看去,
走進門來的正是衣著得體,雄姿英發的美男子公孫伯圭。
“兄長!”劉備喜出望外的迎向公孫瓚。
公孫瓚取出一塊白色的手巾,拋給高誘,
“擦擦,是怎么做師兄的?”
說著,他取了張案幾坐下,招呼婢女給他上些餐食。
高誘抹著眼淚停下了,眾人也歸位。
公孫瓚趁著等餐食的間隙,
對劉仁說:
“德然在你及冠之前,絕不可以再次使用天慧奇技。”
劉備吃了口肉含糊說道:“兄長,德然他既有如此天賦,不能用又是為什么?”
公孫瓚將一卷簡牘握在手中搖擺:
“玄德,根據老師在簡牘上所書,
天慧奇技的每一次使用都會消耗德然未來的潛力,
不可妄用。”
聽到這劉仁想起先前在宴飲上,無法主動使用的天慧奇技,
他哪是想用就能隨便用的主?
劉仁想到這,
小手下意識的摸向藏在心口的玲瓏紫石。
腦海里出現一個讓這個世界名士們咬牙切齒,
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想法,
這種只有云氣迷霧出現,才被迫發動的奇跡未免過于雞肋,
不要也罷。
而且那種看透迷霧的能力,
未免有些過于抽象,
歷史迷霧也是迷霧?
劉仁看向陳珪,眼中意思好像在咨詢他的看法。
陳珪苦澀道:“這我倒是不清楚,我還未見過如德然這般年紀的奇跡者。”
劉備不滿道:“這么重要的事,老師怎么不和我說?”
公孫瓚再次將手中的簡牘搖了搖,
“老師信中說道,他與新任涿郡太守劉其乃是九江舊友,
已去信推薦我擔任涿郡的上計吏,
后面你們兩就跟著我去上任。”
劉備咧著嘴笑道:
“恭喜兄長,終有一展拳腳之地了!
兄但有差遣,玄德義不容辭。”
劉仁聽著這話頭皮有些發麻,
他可沒有前身的記憶,這要回老家涿郡怎么騙得過去?
怎么面對劉德然的雙親?
知子莫若父母,有一絲不對都能看出來,
何況直接被掉包了一個人呢?
又不是劉備這樣的莽夫,
這個年歲的變化,
可用不了男大十八變的借口。
現在回去,豈不是茅房打燈籠?
劉仁登時果決道:“不,我不回涿郡!”
“什么?德然你在說什么?”劉備、公孫瓚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雙雙看向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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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和劉琰凌晨出行,
輕衣簡從,騎馬疾行,
天大亮時,
二人已經出了河南尹,
進入潁川郡地界。
二人急馳到穎水一處渡口前方下馬休息,
盧植神色如常,劉琰扶著腰,揉著屁股。
盧植拴著馬對劉琰說:“威碩,我天還未亮就帶著你啟程,
現在還要趕你回高密,
威碩心中可有不滿?”
劉琰神色為之一正,面帶誠懇,
手指捏得發白,深深作揖道:
“琰感謝子干先生的愛護還來不及呢?
我和公祐本是前往雒陽游學,
可沒想到我劉琰酒后無德,徒惹出笑話,
得罪了諸多同學。
若是留在書院,別的不說,
就憑劉玄德的那執拗的脾氣,
我不死也要脫層皮。
如今的晝夜急行的奔波之苦,不過是子干先生的小小懲戒罷了。
心中怎么會對子干先生有所不滿?”
盧植饒有深意的看著劉琰,
“威碩此次回轉高密可要靜心反省,
向康成請教學問,方得有一證天心的機會。”
劉琰猛地抬起頭看著盧植,
眼神一震,正欲說什么。
盧植掏出了一扎筆墨還些濕潤的信牘遞給了他,
“威碩此行東歸,
我還有件事要托付給你,
這卷書信務必親手送至康成手中。”
劉琰恭敬的雙手接過簡牘,
誠懇道:“子干先生此事易爾,可還有吩咐但講無妨。”
盧植卸下馬匹上的包裹,朝劉琰擺擺手,
“我將沿穎水南下廬江,這袁司徒所贈之快馬。
就贈與威碩,
威碩可要好好待它。”
“這如何使得?”
盧植灑脫的甩手離開,走向渡口。
“子干先生,我會好好照料它,
待先生北歸,琰必還先生一膘肥體壯的良駒”
劉琰看著盧植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仰慕之情。
良久,盧植進入了渡口,不見蹤跡。
劉琰攥緊了簡牘,向身邊的駿馬感嘆,
語氣中充滿了嫉妒,
“劉德然啊,劉德然,
憑什么你既有絕艷的天資,又有如此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