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干瘦的手從滿是龜背紋、蝦織錦繡玉珠的帷幔中推開,
輕輕支起這色彩斑斕的?巾,
“兩位里面請。”
蹇圖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為客人撐起遮擋的幔巾,
面上還掛著自然的微笑,
讓人摸不清楚這人心里想的什么。
甄玉、吳匡從善如流地從薄巾下進入,
“蹇公客氣,這般禮遇吳匡可是沒見著幾次,
上次可是平白失了兩分例錢。”
人高馬大的吳匡自上而下地審視著這其藐不揚的、干瘦的小老頭。
蹇圖跟著進來,
輕輕捋著郃下花白的胡須,
“甄家乃是天下第一豪商,
吳家更是打通川益商線,稱絕隴道的大家,
小老兒不過是個小賈人,
怎么敢有所圖謀?”
“蹇公說笑,
你這商賈可不簡單啊,
若漢武時,也是桑弘羊一般的人物,
我等是遠遠不及。”
甄玉將熊裘外袍脫下掛在內室衣桿上。
蹇圖將掛簾垂好,走到柜子里取出熏籠,
提著熏籠說道:“子鳴、子正算是來得正巧,
小老兒這新到了些奇楠沉香,
且試試這香料的品質如何?”
吳匡一聽暗嘆這么下本?
怕是要大出血啊,
無論這老頭許下多少好處他吳匡可絕不能上當,
莫不是要砍他們兩家新年大集的份額?
這人憑什么敢來招惹我吳家和河北甄家?
難道是宮里?
吳匡趁著蹇圖正捯飭著熏爐,
轉頭看向已經坐到蒲席上的甄玉,正舒舒服服地擺弄著案幾上的物件,
吳匡心道不好,這兩人怕是已經穿通好了,
就等著來宰他吳子正了。
吳匡神情不定地攥著外袍帶子,
“蹇公今這是除了什么事?
要是您不說清楚,吳匡可是扭頭便走。”
這話說得極其生硬,大有你蹇圖應答不對,
他吳匡就要原地發飆之意。
蹇圖頭也不回用手指捻著奇楠香粉,
輕輕說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小老兒想向兩家拆借些款項。”
“做什么?”
吳匡的聲音硬得像塊鐵。
“有個機會,想同宮中的大人疏通疏通。”
甄玉手支在案幾上,
“為什么不去找兩衛?
按理說他們手上的現錢更多才對。”
吳匡瞇起眼,暗自思忖,
也不問問是疏通什么事么?
打什么啞謎?
“這次大集要是能做得漂漂亮亮,
小老頭也到了回鄉的時候了。”
蹇圖說道這,將手中的香爐蓋子合上,
挑動煙氣升騰,
似龍似蛇。
“可小老兒不甘心啊,
正好我家侄兒蹇碩倒是尋得了條出路,
我以為,只有甄吳兩家才有實力、有資格入局。”
這話聽得吳匡一愣一愣的,
越聽越聽不懂了。
甄玉卻一旁點頭,“蹇公說得有道理,
若是走的趙大人的路子,
兩衛有錢也花不出去。”
吳匡瞪大眼,你又懂了?
還想再問些細節,
就忽地,聽見了叮叮當當的響聲傳入內室來,
像是金戈交擊的聲音。
甄玉有些好奇,手指著大約的聲源處,
“蹇公這是?”
一旁的吳匡則是皺起了眉頭,聯想到了什么。
“不礙事,興許是奴工在修路。”
蹇圖提著兩支熏籠走到衣桿處,一只放在了甄玉的熊裘之下,
另一只擺在一旁的空缺處,
“子正還在等什么呢?快些換了袍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