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多謝款待，我們這便告辭了?！?

待得何太沖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隨意用袖袍一抹油亮的嘴唇。剛欲起身拱手，身后兩名峨眉弟子便率先行禮道。

“咱們既是同為魔教光明頂而來，總有相見一日，倒也不必說甚么后會無期。”

慕容復笑著擺手。

“對極對極，倘若不是我派中弟子尚未動身，老夫還真想和慕容公子一道同行?！?

許是被一道紅燜狗肉抓住了胃，何太沖略帶惋惜地開口，然后便被夫人班淑嫻瞪了一眼。

“就此別過?！?

周芷若和丁敏君再一拱手，便提劍上路。何太沖和班淑嫻同樣翻身上馬，返還昆侖派駐地。

“公子爺，我見這些江湖大派各個行事規矩，心有傲氣。比起無量劍派那群人來說，倒是高出不止一籌?！?

阿朱蹲在一旁撥弄著篝火，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道。

“一個實力只能偏居云南一隅，一個卻能攪弄江湖風云，如何能比？”

錦衣公子單手負于背后，臉上原本溫潤的笑容逐漸變得無喜無悲起來。

他不怕這些江湖人有野心，追求名利。倘若連這些人都擺弄不了，又如何能談謀算廟堂、定鼎天下之事。

“阿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拔營。”

慕容復轉身，兀自掀開中央大帳的帳簾走進去。

而里面那張床上，只披著件單薄紗衣的王語嫣就赤著白皙小腳坐在上面。

這段時日，他們都是同住一處，也令王語嫣對慕容復愈發依賴。

“復郎，你在為如何招收明教教眾苦惱么？語嫣或有一策，可以助以成事?！?

待慕容復洗漱后吹熄氈帳里的燭火，解開衣袍躺下。

容顏絕色的少女仿佛在黑夜里變得大膽許多，主動伸手環住年輕公子的脖頸，吐氣如蘭地道。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慕容復親昵地貼住王語嫣光潔細膩的面頰，輕聲笑道。

天光蒙昧，荒原的寒風凜冽，令所有剛走出帳篷的人們一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

“呀，下雪啦?！?

正出帳的阿碧忽然望向天空，風吹柳絮般的白雪正漫天飛舞著。

自江南姑蘇來的綠衫少女好奇地攤開小手，感受一朵六棱冰晶狀的雪花在掌心里消融的奇妙。

“看來咱們得快些趕路了?！?

阿朱見到這雪同樣歡喜。可她清楚，待得大雪厚積起來，無論人還是馬，行進都會變得艱難緩慢。

“出發。”

慕容復騎在套著黃金羈的白馬上，一勒韁繩道。換上冬裝后的眾人紛紛騎馬駕車跟隨。

“瑞雪兆豐年，這里的百姓，來年定會有個好收成?！?

王語嫣掀開簾子望向窗外，目光所及之處皆籠上一層薄薄的素衣，帶著期盼道。

她知道，別看表哥對這群江湖豪門子弟出招狠辣，但他對貧苦的百姓卻很公正。

不論是在燕子塢莊內耕田的農戶，還是商鋪內經營的主事。

只要勤勉肯干，達到既定標準，慕容復便會給他們豐厚的錢糧作為酬勞。無需攀附誰，走誰的門路。

這或許就是表哥口中常提的，績效考核。

這也是王語嫣有信心陪慕容復謀奪天下的原因之一。

“公子爺，此次六大派圍攻光明頂非同小可。如不出意外，此役過后，明教必定不復存在。”

包不同策馬上前，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推斷。

“繼續說。”

慕容復乘著馬，反正閑來無事，倒不如聽聽身旁這位包師爺的推論。

“公子爺可知，這中土明教起源于波斯拜火教。以懲惡揚善，度化世人為教義。

教中除教主位外，還有左右光明使者、四大護教法王、五散人、五行旗等諸多勢力架構。麾下教眾更是達到數十萬人甚至百萬?！?

包不同嘿然怪笑，以明教的底蘊，才是造反成事的根基。

“當然，這人一多，利益糾葛自然就多起來。

自從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陽頂天失蹤后，教中內部就亂成一團。

先是護教法王之一的紫衫龍王破門出教，后有金毛獅王持著屠龍寶刀離開中原，不知所蹤。

更有傳言，五散人十年前就與光明左使楊逍決裂，離開光明頂。白眉鷹王殷天正又與五行旗結仇。

明教那名神秘的光明右使，和青翼蝠王韋一笑也相繼離山?！?

包不同這些天在趕路途中沒少搜集關于明教的隱秘，已然清楚，這看似龐大的教會，早就從內部開始四分五裂了。

“如此說來，現今還在光明頂上的，只剩下明教的光明左使、白眉鷹王還有五行旗嘍？”

慕容復壓根沒有幫助明教挽大廈于將傾的意思。

于他而言，這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有一個特點，太傲了。

即便武功高強到足以殺他，卻不能輕易收服他。

慕容復也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救這些魔教高層，就能被捧到教主高位，此后令行禁止。

張無忌能做，是因為白眉鷹王是他外公，金毛獅王是他義父，少時救過楊逍的女兒楊不悔。又在圍剿光明頂一戰中出手，救五行旗和五散人于水火。

不論是這些已成定局的關系還是尚未發生的事情，慕容復都沒有辦法去復制一遍。

在沒有真正展露獠牙與野心前，姑蘇慕容氏始終也必須是武林正派世家，不可能與魔教妖人混與一談。

何況明教教主的位置，說白了就是個造反頭子。

只要坐上去，勢必會被各國政權高層所關注，對慕容復暗中發展籌謀的大計不利。

需知如今這個天下，群國并立，群雄并起。就算擔任明教教主，率先奪過造反旗幟，也只是徒為后來的真王開道。

所以無論是對招攬光明使者，還是護教法王，慕容復并無太多期盼。

他在意的，恰恰是那些毫無名聲卻又數量龐大的明教教眾。

倘若能將這些遍插天下的暗探資源掌控在自己手里，天機閣包括南燕會的基礎人手便能迅速得到擴充，正式開始運轉。

常言都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可如今的慕容復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需知沒有千軍，但求一將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