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峰從未有像今日這般熱鬧,比之落桑城都不落分毫。
除去六大宗門以及其他參與的門派外,就連外院弟子也盡數聚集在天幕峰。
按照規定,外院弟子并無資格參與,但是難得的道宗盛會,玄清道人特意準許外院弟子可前往天幕峰觀看會武。
一大早,樊尋,陸今安等人就從百靈峰趕來。
除梅笑寒已開至三階氣脈外,半月前樊尋也邁入三階氣脈的門檻。至于陸今安與林長青二人,尚在二階氣脈徘徊。
四人均未到四階,只能徒步前來。
這條路喬野走過,知道有多么心酸。
所以,一早見到如乞丐一般的四人,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作為江籬門下唯二參與的弟子,喬野只簡單與幾人言語幾句,便前往天幕峰西南處的飛羽臺。
既名為“飛羽”,便是凌空而建。
中心一座圓臺凌駕于云霧之上,周圍被五個稍小一些的臺子從下至上環繞。從遠處看,就像飛在空中的羽毛一樣。
中間那座自然為本次會武的主場地。
其余五座,按照甲乙丙丁戊順序排列。根據抽簽結果,同時舉辦會武比試。
只聽棲鳥長鳴,四周云霧瞬間化為云團座椅,一共十五個座椅,以中間云團座椅為中心,向左右兩側環形展開。赫然形成一座觀賽臺,飄飄然落在飛羽臺西側。
定眼一看,天玄宗宗主玄清道人正正落座于最中間的位置。
左右手邊分別坐著一男一女,那女子根本不似凡間之人,真真像天上的仙子,精致絕魅的面容比當日的蕭竹然還要仙氣幾分。而那男子氣度非凡,不過面容間缺少些血色,也不知是什么欠佳還是別的原因,有些病容。
至于那男子手邊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和尚,在道宗環繞之下,竟一點不顯得拘謹。反而周身如佛光環繞,適度自然,氣場完全不同于旁人。
再往旁邊順,看樣子就是幾大宗門的首領了。此次六大宗門除天玄宗為主辦外,赤血宗,碧云宗,紫霄宗,青陽宗及云煙宗分列其中。一眼望去,三男二女清一色錦衣玉袍,高傲模樣。神色中俱是冷淡,唯獨在與玄清道人言語時,才露出些微笑。
而最邊緣的位置,自然就是其他小門小派。
這些人中,喬野一眼就看見一個熟人。
許久不見,凌鶴一依如當初那般,白色面具遮面,在人群中分外顯眼。
他正坐在從北起第二個位置,想來是代替清閑觀的子無觀人前來。
日上三竿,會武即將在玄清道人的住持下舉行。
成百弟子聚集在飛羽臺旁,各自所屬宗門呈扇形肅立,遠遠望去,各色錦衣絢爛如花海,甚是壯觀。
相較之下,江籬門下弟子最是稀少。連人數素來不多的宗主門下都有五十多人,再比之祝明熙與蘇禾,就連人家一列的人數都不及。
此次會武因人數眾多,又多年不曾舉辦,且加入新入門不滿半年弟子。所以,抽簽并未采取先前規則。
新老弟子分成兩部分,由天字九宮骰進行篩選排列。
這個過程實在枯燥無聊,又因午時,頭頂烈陽曬得人心浮氣躁。喬野已經有些失去耐心,在人群中左轉轉又看看,一不小心看見樊尋等人藏在陰涼處說笑不止,心中無奈嘆氣。
近一個時辰后,抽簽結果終于出爐。
喬野第一輪的對手乃是來自飛鷹門的馬原,明日辰時正刻于丙子臺比試。
喬野想起在人群最右端,有五六個穿著打扮怪異,胸前繡著黑鷹樣式的人,大概就是飛鷹門的弟子了。
只見他們人人腰間別著一柄彎刀,不似法器,倒像是日常用具。
天下間門派繁雜,也不知這飛鷹門是什么路數。
十六名新弟子兩兩成對,八組瞬間顯現完成。
其后的老弟子中,喬野搜索半天,終于看見裴寂的名字,與他對壘的乃是來自碧云宗的弟子,方大石。
同為道宗大家,碧云宗在道門內的地位不比天玄宗差。而且,聽說碧云宗的祖傳功法《碧波神功》如云如水,如溪如海,變幻莫測。這等紛雜的功法唯有女子如水般的身段才能將其徹底施展,所以宗門內多為女子。
不過,方大石的名字怎么聽都不像是個女子,反而像是與喬野一般的粗野漢子。
眼光未移,喬野突然眼神一亮。
段云舟的名字赫然在列。
喬野眼光橫向微移動,看見與之會武的人名叫花盈盈,來自九霄劍派。
此門也立派多年,若是按照實力,早應排在六大宗門內。只因掌派之人收徒甚嚴,百年過去,劍派中總總加起來才不過五十弟子。且其淡泊名利,只求靜心修煉,對門派之外的事情全然不關心。
這次能來參加會武已是不易。
段云舟可有苦頭吃了。
天字九宮骰陳列出的會武名單一直停在飛云臺旁,供眾人查看。
直到未時正刻,人群才逐漸散去。
回到玉清院,被曬了半天的喬野已覺得口干舌燥,拿起茶壺直對著壺嘴就咕嚕咕嚕喝了個痛快。
這雪梨菊花在悶熱的夏日飲用最是合適,清熱祛火,濕喉潤肺。
且清清甜甜,回味甘甜。
不過,還是覺得不過癮。
將茶壺放下,喬野心中嘆氣道:“要是有一壺冰鎮的春花釀就好了!”
要說好酒,落桑城的梨花春已然能排得上號。但要說到美酒,酒肉窯子里的春花釀當屬第一。
也不知老板娘使了什么法子,能將酒釀得如此迷人。
越想身上越有螞蟻再爬,索性一口將菊花茶喝個干凈,壓下肚子里的酒蟲。
這時,喬野鼻子一動。
似春風拂面,似百蜜回香。
這個味道,除了春日娘還能是什么!
喬野猛然回頭,只見一鼻子通紅的糟粕老頭坐在后窗處,手中搖晃著一只褐色的酒葫蘆,笑眼潺潺。
“師傅?!”
“嘿嘿,你這小子,面色糾結煩悶,胸中氣息沉沉。若不是碰到煩心事,就是饞酒!”
喬野大喜道:“師傅,你怎么來了?該不會就為給我送口酒吧!”,喬野順手搶過山世回手里的酒葫蘆,春日釀下肚,大飽口福。
自從入天玄宗后,喬野再也沒見過山世回,也不知他今日怎會突然出現在天幕峰上。
“俺尋訪故人,順便來看看你個臭小子”
“哈~~~舒服!!!”,最后一滴落肚,又上下把酒葫蘆晃了晃。最后舌尖將嘴角舔了干凈,一滴不漏。
“師傅,等會武結束再走吧”
喬野與山世回多日不見,實在想拉著師傅說說家常。不過這老潑皮拒絕的倒是干脆,他道:
“不了不了,那些牛鼻子的玩意俺老頭子可沒興趣”
“自己徒弟的比試都沒興趣?”
“哈,你都開到四階氣脈了,那些毛還沒長全的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對手”
山世回剛見喬野第一眼,就發現他早已不同先前。氣脈開至四階不說,就連《翠霞心經》幾乎都要過初階,進入中階了。
而且,體內精氣醇厚濃郁,似有薄發之勢。舉手投足間氣息流轉適度,已能做到收放自如。
他這樣子,同輩弟子中鮮有敵手。
不過,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喬野變了面相自是好事,說明體內精氣已有府邸之貌,就是這臉也長得太像......
山世回蹙著眉心,一直盯著喬野,仿佛他的樣子勾起了山世回的回憶一般,像是在想什么久遠的事情。
房間內的氣氛突然沉默,半晌后打破道:
“俺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罷,山世回就隨風而去。
多日不見山世回,這個老潑皮還是如往常一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