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綿三日,直到第四日凌晨才漸漸停歇。
雨雖停,但太陽還沒緩過氣來,有氣無力的泛著蒼白的光。雨后,百靈峰在白霧中冒出一點青尖兒,透著逼人的涼意,所有放眼而來的淺的深的綠都格外耀眼。
外院難得安靜,似乎還沒從幾日前那場“任務”中緩過神。
除了喬野五人所在的弟子房五人均在外,其他房間或多或少都空出了一兩個位置。有些,已經完全空置。
此時,喬野百無聊賴的待在房間內,只因宋洛初告誡他在傷勢未愈之前不得外出走動。精氣剛剛恢復,怕寒氣入體,再傷了還未愈合完全的氣脈。
二日前,喬野剛剛睜眼,只覺得渾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見的野獸撕咬著。四肢百骸都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疼痛,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四肢痙攣,嘴里不禁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也不知宋洛初喂他吃了什么東西,一炷香功夫后,痛疼漸止。但是腦子里每過五息就被銀針刺穿的針刺感并未消退,就這樣折磨了他一個晚上,待到昨日才略微好轉。
這期間,宋洛初每五個時辰就會來弟子房查看喬野傷勢,加之閑暇時與樊尋等人閑聊,喬野了解了自己昏迷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
按照時間推算,喬野在觸碰到洞穴墻壁,青煙入體的一瞬間,外面濃霧突然消失。仿佛從來不存在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藏在濃霧中的白骨徹底暴露。
九方彥帶著一百士兵嚴陣死守,將濃霧散去之地重重圍住,不放一具白骨尸體離開。
一百敵半千,其中還有一百多名軍中士兵和幾十名天玄宗外院弟子。
樊尋只三言兩語描述,喬野就知道那是一副什么場面。
自濃霧消失后,樊尋的“地靈術”又重新恢復,用黃紙一測,立刻知道喬野與黎宿位置。三人商量,樊尋與陸今安前來,留梅笑寒照看白山與沈黎川二人。初見到喬野與黎宿二人時,樊尋大驚,一個倒地昏迷不醒,一個蜷縮呻吟。手足無措之下,一直不曾有所表現的陸今安檢查二人傷勢后,面色嚴峻道一個“走”字。
之后,零零散散不到二十人回到外院。而黎宿,聽說回來后就一直不曾現身,也不知傷勢如何,是否痊愈。
對此,喬野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沒有明火,他們如何處理那些白骨?
關于這點,樊尋也說不上來。
找到喬野與黎宿二人后,樊尋幾人商量先將這四人帶到安全地帶。待返回后,見到的已經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戰場。
至于那些白骨如何消失,九方彥并沒有明說,只是說有高人協助。
宋洛初本不在行醫術,但現在外院中蕭竹然依舊不知去向,向鼎佑外出未歸。黎宿自回來后不見蹤影。只剩徐行,沈若與自己。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動,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徐行自然忙得不可開交。而沈若,常常往返于內院外院之間,也不知道宗門有什么事情。
這么下來,偌大的外院突然只剩宋洛初一人。
“恢復得不錯,再過四五日便可出門了。不過要記住,早晚需將精氣逆行至頭頂的沖陽穴處,然后將九元養穴丹服下,每日早晚各一粒。這樣養上半月,便能徹底痊愈”,他攢著手把完脈后,將一瓶灰藍色的丹藥瓶交到喬野手中。
“多謝宋師兄”,見宋洛初表情有異,喬野接著問道:“宋師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無事無事,好好修養吧。你們,你們都好好修養”,他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總之說完就走。
宋洛初雖然呆,卻不傻。
尤其在表達的時候,格外清楚。只因他認死理,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說不清楚話的時候。
“宋師兄大概有些介懷吧”,樊尋像是看明白一般,說道。
“介懷何事?”
“當然是這次任務的事,外院弟子折損眾多,恐怕是多年都未曾發生過的意外。而且黎師兄又傷得那般重,宋師兄重情理,大概覺得當日若自己也在,便不會出現這等慘狀吧”
樊尋說得有鼻子有眼,讓喬野等人也覺得是這么回事。
且不說結果,有兩個外院師兄在,自然會好過一個。而且宋洛初比黎宿入門早,天資雖然貧瘠了些,也是開至四階氣脈之人。黎宿天資雖高,卻年輕莽撞,心氣太過。若是有宋洛初在一旁輔助,確實能好上許多。再言過些,當日下山的外院弟子有七十人之多,非要在宋洛初與黎宿中選一人,自然是穩當的宋洛初更加合適。
不過現在說來,也只是事后之言罷了。
朱窗半開,沁入絲絲涼意。仲春的微風不燥,嫩綠的荷葉掛著一顆顆品瑩剔透的晨露,“啪嗒啪嗒”地掉在荷池中,暈起一圈圈漣漪。
窗戶邊靜靜坐著一人,任由微風將發絲吹起,拂面貼來。
“能將黎宿那小子傷成那副樣子,仙子不愧是師太高徒”,說話之人站在窗邊,好像不敢靠近一般,一直站在女子視線的死角處,并未進屋。語氣一會兒陰一會兒陽,不知男女。
女子緩緩道:“天玄宗派黎宿下山,也算是給我們面子...此人年輕氣盛,仗著天賦異稟,心氣高傲。稍稍一言語相激,就能讓他失去判斷。若是換了別人,定然不會讓弟子就這么冒失得進入霧中”,一言一語間盡是早已看破之意。
“就是可惜了堯山五鬼”
“死就死了吧”,女子語氣冰冷,好像死的不是人而是花花草草。
窗外之人知女子本性如此,對生死之死毫不關心。但堯山五鬼乃是他細心栽培,本想著借這次機會,讓五人一展拳腳,好在日后有能說得上話得地方。
沒想到,竟然無一人活著回來,心中惋惜之余又怕女子認為是他能力不足。這么多年當牛做馬才爬到這個位置,怎可被堯山五鬼連累,便借口為為自己找個臺階,說道:
“這次吸了不少天玄宗弟子,這五人也算是為大業做了些貢獻”
女子眼光一凜,眼眸中的寒意頓時傾瀉而出。
那人見狀身體顫抖,不敢再多說一字,生怕眼前這喜怒無常的女人一抬手將他的腦袋摘了。他從懷中小心翼翼捧出一個細長的透明瓶子,彎身道:
“仙子,笑納”
女子纖細的手指在盒子上輕輕一點,似是附著吸引的力量一般,盒子中鉆出一縷青煙。像探出頭覓食的青蛇,盤旋而上。
她左手繞著腰間掛著的一枚冰花芙蓉玉佩,難得露出絲滿意的表情。
“先前落桑城下的清河鎮被種下煉魂陣,想來那人也是想到了這個法子”
“無妨,有這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人。不過,方法很多,路卻只有一條。清河鎮的賤民哪里能比得上天玄宗弟子肥美”
“仙子說的是,不過...若是讓天玄宗發現...”
“那剛好送他們去死,翠霞山可比北寒苦極之地好多了,再將那玄清老道用作下奴,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