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來得早一些,翠霞山的氣候更是提前轉(zhuǎn)涼。剛入八月底,夜間的山風雖未到刺骨的地步,但已能讓枝葉折腰。
好在百靈峰頂山風絕跡,加之冬暖夏涼的胎木,使得弟子房內(nèi)依舊如春日般暖和。
樊尋在房間內(nèi)忙活不停,突然覺得有人踹在他屁股上,回頭一看,大喜過望道:
“喬爺,你可算醒了!”
喬野按著頭部,面色痛苦,嘴里不斷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似是聽見了樊尋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
“別別別,可千萬別亂動。好不容易給你接好的骨頭,再亂動就麻煩哩”
被樊尋這么一說,喬野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如散架一般,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身體里氣血翻涌,氣脈中亂流不止,仿佛有無數(shù)顆氣團不斷撞擊著五臟六腑,別提有多難受了。
這是怎么了?
腦海中的記憶也被一刀切斷,只記得課業(yè)結束后自己前往古劍處,想試試那古劍試煉到底是什么玩意。
后面的事,全無印象。
“我這是......”
樊尋已經(jīng)坐在他床邊,簡單檢查過傷口后,說道:“還能怎么了,被教訓了唄。你還沒碰到古劍,就被那玩意直接彈飛到百米之上,又重重落地。那一聲巨響,我們還以為百靈峰要塌了呢”,似是想到些好笑的事情,樊尋不禁失笑道:“宋師兄見你那樣子,以為你死了,蹲在地上好一頓哭,直呼自己惹了禍要去向陸老師請罪。直到蕭師姐來,略微檢查后將你帶回無憂院,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總之人沒事了”
喬野平躺在床上,臉色隨著樊尋的講述忽明忽暗。大概是想起來些,聽到最后附上一聲嘆息。
“幸好只傷到筋骨,否則,你這外院的生活剛開始就要結束了”,樊尋又補充一句后,回到自己床榻處。
這哪里是只傷到筋骨,最最要命的是氣脈中的亂流。筋骨雖痛,卻不及亂流之痛。且剛剛打通的柔脈與冼脈,隱隱有被堵塞之感。渾身上下氣血頗不通暢,就連呼吸時,胸口都如石子堵路,疙疙瘩瘩的。
看來這個古劍試煉,當真不容易。
這般想著,喬野開口道:“這古劍到底是什么來路?”
“此劍乃是天玄宗鎮(zhèn)山之寶靈淵劍的一處殘影所化”
喬野聽這聲音不像樊尋,且從自己左側傳來。眼珠子便向左一撇,只見一端莊的男子盤膝坐在他身旁那本應該空著的床榻處,面容清秀,正是林長青。而林長青旁,依次是陸今安與梅笑寒。
“額......”
他渾身酸痛,頭暈腦脹。以為這房間內(nèi)就他與樊尋二人,全然沒有顧及到周圍情況。沒想到,房間內(nèi)還有旁人。而且見床鋪褶皺的樣子,這三人已經(jīng)住進來有幾天了。
還以為沒人敢與他二人同住,沒想到才這幾日的清閑時間。不過瞧著這幾人都不是好事之徒,又與自己同在無妄院修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林兄,你剛說的靈淵劍...”
“無需客氣,叫我長青就好”,林長青道:“這靈淵劍乃是天玄宗開山祖師聊蒼的佩劍,斬天劈地無所不能,是當之無愧的‘仙’級法器。只可惜在聊蒼祖師故去后,此劍也隨之一同消散。只留下幾處殘影,其中一處便落在望仙臺旁”
樊尋接起林長青的話補充道:“而且這靈淵劍頗有靈氣,能識善惡辯潛力,所以才被天玄宗設為進入內(nèi)院的試煉”
喬野心中苦笑道:“也不知是我善惡不明還是潛力不夠”
他本想問問梅笑寒這古劍試煉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潛質(zhì),但見他只獨獨坐在角落,一副事不關己,毫無參與想法的模樣,只能暫時放棄。而且這人古怪異常,刻意隱藏身份定然是不想旁人知曉。自己若這般冒昧,怕是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善惡,潛力。
這樣虛無縹緲的要求,著實為難人。
不過有要求總是好過沒要求,眼下自己這等情況,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再試。還是專心修煉功法,待身體康復,再尋個時機去試上一試。
“喬兄是清河鎮(zhèn)人士?”,一直未發(fā)一言的陸今安突然開口道。
“正是”
“聽說那里突遭霍亂,已經(jīng)淪為死城了”
喬野胸口一抽,官家用“霍亂”的借口掩飾過去了呀。確實是個好辦法,霍亂滅城起碼能說得過去,不會落人口實。
樊尋并不知曉喬野先前的經(jīng)歷,只知其家中已無一人。這下聽來,才知道是遭遇霍亂。難怪會與妹妹外逃,途中又突遭褚胤那惡人之手。怕喬野心中難過,想到一個好消息,便接過話說道:“那個主守棄城而逃,聽說已經(jīng)被關押,沒幾日就要斬首示眾了!”
主守幾日前便外出未歸,卻被說成棄城而逃。不過也是,清河鎮(zhèn)雖小,卻也是個有近八千人口的鎮(zhèn)子。突遭滅城,怎么也要找個人兜著。
當日若在城里,也是一死。不在城里,也是一死。
命到了,怎么都是一死。
就是可憐了那主守,死也沒死個明白。
不過清河鎮(zhèn)中都是沒死明白的人,誰又比誰高貴呢。
喬野心中呵呵一笑,不再多想。
“陸兄是哪里人士?”,樊尋插著空問道。
陸今安道:“我乃大紡鎮(zhèn)人士,離喬兄家不遠,算是鄰居”
喬野“哦”了一聲,見陸今安穿著講究,弟子服被他整理的一絲褶皺都沒有。每一處衣帶都系得恰到好處,整體看起來松弛有度。普普通通的衣衫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一種貴氣的感覺,原以為是哪家少爺,沒想到是大紡鎮(zhèn)的,難怪對清河鎮(zhèn)的事知道些一二。
提起大紡鎮(zhèn),喬野就想到趙家。
還有那半塊魚紋玉佩。
說來也是奇怪,他再看這玉佩,突然覺得與宋洛初交予他們的無妄院刻印類似。摸上去都是差不多的手感,就連那上面的雕刻紋路都差不多。
難道這也是哪里的刻印?
不過,無妄院的刻印觸碰到掌心的瞬間就消失不見。
這玉佩卻依然好好的躺在喬野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