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魚紋玉佩摸上去有一些潤熱以外，還有一點外重內輕。喬野以為是空心結構，便放在耳朵旁搖一搖，并未聽見里面有什么聲響。其他地方倒是與尋常玉佩沒什么區別，在雕琢工藝上甚至有些粗糙，魚紋周圍能隱隱看見些細小的毛渣。

至于這半塊，起初以為是馬車沖撞時將另一半壓碎了。但是在車里翻找了半天，也沒看見另一半。

再仔細一檢查，才發現斷裂處平整甚至有些磨痕，不像是突然被外力壓斷的，應該是早就斷裂了。

這樣的物件，怎么也是富貴人家才有之物。好端端的，弄斷了干什么，真是浪費。

喬野繞著馬車來來回回走了三四圈，車外的灰褐色帷幔用金色絲線上繡著一個“趙”字，這馬車果然是趙家之物，那這玉佩大概也是趙家的了。

一想到言娘那副可憐樣子，喬野對趙家就說不上的厭惡。

不過畢竟是別人之物，等找到鶯鶯后再回來歸還吧。

想著想著，將玉佩在身上擦了擦，好生收起放進懷中。

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半天，隨手掏出野果，“嘎吱”一口咬下。

這附近只有這種類似于樹果一樣的果子，黑皮紅瓤。汁水很少，但是果肉很多，用來充饑最是合適。不過找遍周圍只找到三個，現在懷里還剩下兩個。不過山世回胃口不大，兩個足夠了。

剛出鎮子時，一共兩塊黃米饅頭自己就吃了一塊半，還覺得不夠。這才過了一日不到，饑餓感遠不如之前明顯。隨便吃兩口野果便能充饑。再不濟，喝幾口山世回酒葫蘆里的水也能飽腹。

大概是心思都在趕路上，沒太注意吧。

“師傅，今夜也將就些吧”，喬野將果子遞給山世回。

山世回伸手接過，擦也沒擦就一口吃下。直到完全咽下后，才開口道：“有這些吃就不錯了”，似是意猶未盡，又拿起最后一個，三兩下就吃完了。

本想著找那廢舊驛站借宿一晚，但是山世回不管怎么說都不愿意去。他住慣了荒郊野外，碰到頭頂上有屋檐的地方就覺得渾身難受，夜不能寐。沒有辦法，喬野只能在驛站附近找到一處略微避風的地方。

剛剛躺下，身體還沒完全著地。

突然，眼前一道冰光刺來。

喬野瞳孔微震，手掌出勁將自己翻身彈起，身形朝左一旋，恰巧躲開那道冰光。

“誰？！”

聲音在無邊的黑夜中回蕩，無人回應。

未等喬野緩過神，同一個方向又射來一道冰光。不過，那冰光還未到身前，就由一道變成兩道，兩道變成四道。到喬野面前時，已經化作漫天冰刃。

喬野并未慌亂閃躲，反而迎面而上。

跑步向前的同時，左腳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輕盈地一縱，飛身而上，自數萬冰刃間竄過。輕盈的身體在空中接連翻轉，冰刃根本追身不及，三兩下就被喬野甩掉。

他腳尖輕輕點在身后五十米遠處，身形未亂，毫毛未損。

幾個回合下來，喬野已摸清形式，心下暗道:“此人雖隱在暗處，但招式卻留有余地，分明只是想試探，并不是想致自己于死地”

果不其然，待那冰刃化作水滴從空中灑落后，暗處出來聲音:

“老酒丐，你這徒弟不錯?；瘎啪毜牟徊?，唯獨少了些霸道，與你還有不小差距”

“嘿嘿，俺當是誰哩，原來是你這個老婆娘”

山世回話音剛落，只見不遠處的黑暗中徐徐走出一人。

只見那人手中握著一個玉瓶，玉瓶中流出一股清泉一樣的氣息。那清泉如綢緞般柔軟，卻又如利刃般鋒利，仿佛能夠卻斷一切障礙。

這不正是白日里那大紡鎮的百歲女子嘛！

“白日里見了我別過頭就跑，也不打聲招呼。虧咱們相識這么多年，交情都喂狗了”，那女子的聲音婉轉悠揚，聽上去比春日里的山間泉水還要靈動清澈。

山世回迎著女子質問的目光，嬉皮笑臉道：“俺老頭子不過山間匹夫，可不敢沾染你水仙子。要是被你那個‘老處女’師傅知道”，撇著嘴擺擺手繼續道：“不得了不得了”

“你這張嘴倒是越老越厲害了”，名叫水仙子的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臉上神色瞬間從少女的傲嬌之態轉變為狠戾。

見二人嘴仗打得熱鬧，站在一旁的喬野不敢多嘴。

不過，心中倒是不得不佩服山世回的本事。

這個老潑皮還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是放在自己以前的世界，指不定能成為當紅牛郎。

“說吧，來江州到底有何事？”，水仙子許是消了氣，變回平常語氣問道。

山世回也不藏著掖著，將清河鎮的事情如實相告。他口舌便利，只三言兩語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講個明白。

“又是樓棄，我早晚要砍了他的腦袋”，聽到樓棄的名字，水仙子臉上少見的掛上一抹從心底而起的怒氣，應該與樓棄也有不少過節。

發泄完后，轉身看向喬野。

“是否攜帶令妹貼身之物？”

喬野腦筋一轉，便知道這仙子大概也要使用道門的“望氣術”。不多猶豫，跑到樹下將包裹中的白色肚兜遞上。

仙子左手收下后，閉目凝神。

都是使用“望氣術”，這仙子給人的感覺與凌鶴一全然不同。凌鶴一在施法時有一種厚重的感覺，而水仙子卻如蜻蜓點水一般輕巧。

趁著仙子閉目之時，喬野不禁抬眼凝望。

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茉莉煙羅軟紗，逶迤拖地。水仙子面容艷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凌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簪，小指大小般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蓮步輕盈。

喬野不由看得癡了，從未見過如此天仙之人。且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真的有百歲嗎？

不由在心中暗道：“師傅當真是好福氣”，他一眼就看出二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沒想到這樣一個老潑皮也有人喜歡。只可惜，中間那層窗戶紙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捅破。

彈指之間，水仙子已經雙目微睜。

“令妹尚在落桑城，城西南方向多是流民暗巷，最適合藏身”

喬野回過神，接過水仙子手中的白色肚兜，禮貌謝道：“多謝仙子”

水仙氣只以眼神示意，便回身繼續對山世回道：“待此事了結，有何打算？”，語氣中隱隱有一絲期待之意。

“俺老頭子四海為家，能有什么打算。倒是你，不好好待在空靈山修煉，跑這里干什么”

“怎么，只準你游歷天下，不準我尋訪四海？”

“準準準，你水千黛的名字響徹大乾，誰人能攔得了你”

“哼，油嘴滑舌”，水千黛面露厭惡，眼神中卻極為歡喜。

二人打情罵俏，讓喬野獨立在寒風中，不知不覺吃了一嘴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