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這么大的事也不告訴俺老頭子。咋，翅膀還沒長硬就想飛了？”，說著說著，老潑皮輕巧一躍就落在喬野身旁，伸手“噹”的一下打在他腦門上。

“你...你怎么來了！”，喬野捂著頭，語氣雖有不滿，臉上卻盡是驚喜。

“嘿，這尸臭都傳到百里外了，俺老頭子當然得來撿點”

“這位是...？”，見喬野與那老者分外親昵，官靖堯也猜到些大概。禮貌起見，還是詢問一嘴。

“這是我師傅，山...山世回”，一直叫“老潑皮”習慣了，喬野一時之間竟沒想起大名。

官靖堯心中一定，雙手拜于胸前，恭敬道：“果然是山前輩，久仰大名”

“得了得了，俺老頭子最受不了你們這些官場人”，山世回一臉嫌棄，趕忙擺手打斷官靖堯的客套話。

官靖堯見狀也不生氣，“翻皮子”隱匿市井，人人避諱。就算這樣，山世回的大名依舊能傳遍江州。不止在“翻皮子”口中，就連其他門派口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有這樣的人坐鎮，他心中踏實不少。

一旁的喬野也有同樣想法，不管先前學藝時老潑皮多么不靠譜，只要涉及到“翻皮子”的事情，有老潑皮在，能頂半邊天。

“師傅，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這玩意叫水簾紗，取自東海海眼。以濁脈外勁柔煉硬化，只一滴，便能織出百米長。剛柔寸勁恰到好處，且不腐不化，是上好的法器”

“濁脈...外勁...是啥？”，喬野撓撓頭，盡是些沒聽過的東西。

“這濁脈外勁就是...”，剛剛開口沒幾個字，山世回就有些不耐煩，“不知道就算了，都是些沒什么用的東西”

喬野“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此時官靖堯的眼里卻神色變幻，情緒紛雜。他自小便練外家功夫，對濁脈最熟悉不過。濁，冼，凝，柔，這四脈乃是一切功法招式的基礎。天下萬物同宗同源，就算“翻皮子”有些特殊，也逃不過這四脈。山世回居然說不重要，也不知是喬野還未觸及門檻還是故意隱瞞。

至于外勁，乃是濁脈修煉到一定程度后，源于脾胃運化之水谷精微中的剽悍部分，行于脈外，不受脈道約束。可御邪溫養，布散周身，是一門高深的氣勁。官靖堯修煉外家功夫多年，《武纏功》已練至第五重，外身強健。但他對于外勁的掌握尚不足分毫，僅僅是入門的程度。

這山世回既能知道這么多，想必對于外身功夫多有鉆研。

官靖堯借著水簾紗泛出的銀光，勉強能看清山世回一身乞丐裝扮，蓬頭垢面赤腳而行。臉上年歲依稀可見，神態卻似頑童一般。周身酒氣彌漫，頂在臉上的酒糟鼻分外惹眼。這幅樣子，實在看不出來身懷絕技。

但是“翻皮尸仙”的名號響遍南北，連行例司主守都特意囑咐過，“若是碰上山世回萬不可有所沖突”這等話，且見他對外勁的了解，官靖堯也不敢怠慢。

“既然如此，山前輩可有什么辦法？”

“辦法不敢說，想法倒是有一個”，山世回蹲在地上，像個野猴子。“小子，俺問你，你在清河鎮這段時間，可有碰到什么怪事？”

喬野緊挨著山世回，學著他的模樣蹲在地上，用手指頂著下巴，低頭思索半晌，隨后開口道：“倒是有一件”，他將薛家的事情如實相告。

山世回點點頭，“那北郊尸體想必就是這煉魂陣的陣眼”

“煉魂陣？”，喬野與官靖堯異口同聲道。

“俺曾在閔州聽聞過一門身魂分離之術，先將蠱蟲埋在人體之內，待蠱蟲成熟，將魂魄從肉體中分離而出。蠱蟲已長成肉體之軀承載魂魄，從外表上看與常人無異。待魂魄成熟，再以煉魂陣將其凝練”

“前輩所指的蠱蟲，可是血寄蟲？”

“正是，血寄蟲一傳十，十傳百，最適合做這種事”

官靖堯淺淺點頭，但依然有所疑惑：“只是，究竟如何才能將這么多人體內埋入血寄蟲？”

“糧鋪”，喬野抬頭，道：“五年前，糧鋪突然來到清河鎮開門放糧，這里所有人都吃過糧鋪的米糧”，話到此處，喬野腦中突然涌現一個疑問，“自己與鶯鶯也吃過米糧，體內為何沒有蠱蟲？”，他暫且埋在肚子里，沒有問出口。

“這么說來，便對上了”，官靖堯轉頭看向山世回，問道：“前輩剛才所說魂魄成熟，這個時機是否有明確指示？”

“這就要問這個臭小子了，還有沒有別的怪事”

喬野一拍大腿，豁然開朗。原來之前糧鋪伙計認錯時辰并不是因為睡過頭，官靖堯三人詢問自己時所說的午時也并不是信息錯漏，包括喬大娘，從未在晚飯時辰睡覺。

這些證據都指向一點：

“午時！”，喬野脫口而出。

官靖堯三人面面相覷，都明白了喬野口中的“午時”是何意思。三人不免有些尷尬，白日里還覺得喬野是為自己找推脫的借口，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傻。

“既然如此，前輩的想法是？”，官靖堯沉了一口氣，開口問道。

“還能有什么想法，陣眼被這臭小子燒了，俺還能有什么想法！”，山世回有些生氣，一巴掌打在喬野后腦勺。沒想到被這小子往前閃躲，自己則身子一斜，差點摔倒。別過頭，哼了一聲，“身法倒是沒落下！”

“這...是否還有別的法子？”

“既然是陣眼，肯定有引子。只要找到引子的位置，毀了便是”，山世回扣了扣自己的咯吱窩，隨后又挖了一塊鼻屎，“嗖”的一聲彈到對面墻上。

“若是找不到呢？”

山世回瞥了一眼官靖堯，心里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按住脾氣，回答道：“在陣法收勢之前，布陣之人不能踏入陣中。未防止自身與陣法失聯，必會在陣中安排一活子。只要找到活子，不管是殺是砍還是將其趕出，只要活子不在陣中，這煉魂中也就算破了”

官靖堯單手托腮，山世回的話他聽明白了。但是想在七千多人中找到活子，談何容易。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際，山世回突然發笑道：“嘿嘿，你個臭小子，有頭緒了？”

許久不發一言的喬野長出一口氣，幽深的雙眼閃著一抹亮光。

“薛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