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殿下狀告他的二兒子誣陷他謀反！

這比當年朱瞻圻在永樂帝面前狀告漢王僭越，還要來得震撼。

朱高熾兩父子驚訝的合不攏嘴。

殿上的大臣們更是差點驚掉了下巴。

還是禮部尚書呂震懂里面的彎彎繞繞，知道宗室的事情不方便摻和，趕緊主動請示皇帝，讓自己這些閑雜人等退下。

剩下的人有樣學樣，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三個朱家人。

大家都不說話，殿里靜悄悄的。

最先憋不住的是朱高煦，人越少，戲越不好演，他有點哭不下去了，干脆站了起來。

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讓皇帝和大臣們都知道，他沒有謀反的打算，是朱瞻圻誣陷他。

而且他還當庭向皇帝提交了朱瞻圻的罪證，大義滅親。

現在就等朱高熾做出判決了。

必須要拉攏的二弟，和沒啥用的宗室子弟，兩者二選一，朱高煦覺得這是他給他大哥出的送分題。

只是漢王殿下還不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朱瞻圻在臺上這兩父子眼中，份量有了變化，可不是普通的宗室子弟那么簡單。

朱高熾默默的看完了全部的信件，眉頭皺成了一團。

信里的內容很簡單，每一封都是開頭簡單總結一下北平最近一段時間內形勢的變化，末尾再勸漢王早日起兵、奪取皇位。

聯想幾天前見過的朱瞻圻本人，還有他說過的話，朱高熾很難相信，這是一個“生而知之者”會干出來的事。

可能有什么隱情吧。

再說了，先帝的皇位坐了多少年，漢王就惦記太子之位惦記了多少年，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的事。

暗中培植勢力，密謀造反，差點把朱高熾一家逼到絕境……現在來一句不會謀反，還把朱瞻圻推出來扛雷，傻子都不能這么糊弄。

不過作為明君，斷案不能全靠想，還是得找當事人過來問一下。

“宣朱瞻圻吧！”朱高熾吩咐身邊的太監。

“陛下，我那個不孝子，已經不見了數日。”朱高煦插嘴說了一句，“可能因為畏罪，已經逃出北平了。”

他在進宮前，就已經派心腹提前回漢王府看過了。得到的消息是，幾天前朱瞻圻回府里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就再沒回去過。

不像是被皇帝抓了，那很有可能是跑了。

“二叔，你在說什么？”在場的沒有外人，朱瞻基說話的語氣很隨意，“堂弟他一直就在兵仗局胡同啊，什么畏罪逃跑，不知所云。”

“兵仗局？他去那里做什么？”朱高煦隱隱覺得有些怪異。

難道已經臥底到內府去了？

“這個……”朱瞻基看了自家父皇一眼。

他感覺朱瞻圻的事兒不能說，因為前幾天，在場的太監宮女都被皇帝下了封口令，不能對任何人說起當天的事，違者夷三族。

但朱瞻基解釋不了為什么人在兵仗局，只能把鍋甩給皇帝。

朱高熾心里笑了笑，心想，自己這個兒子心態還是沒有轉變過來。

君臣之間，君需要向臣解釋這么清楚嗎？

他淡淡的告訴朱高煦：“二弟別急，等瞻圻到，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同時吩咐人，去把剛出門不久的英國公張輔和大學士楊榮追回來，做個見證。

……

一個時辰后，朱瞻圻姍姍來遲。

其實兵仗局胡同到紫禁城就四里的腳程。

但因為宣旨的太監給朱瞻圻貢獻過情緒點，見過他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談的樣子，心里頗為敬畏，所以特意提醒了一下，偷偷告訴朱瞻圻，召他進宮是因為漢王呈上了一沓信紙……

朱瞻圻聽完，差點惡心壞了。

漢王這個死老六，竟然想賣兒子來換取皇帝的信任。

雖然這在古代也不算啥大新聞，甚至算是皇室的基本操作，但是當被賣的對象是自己時，就讓人很難受了。

朱瞻圻本來擔心便宜老爹造反連累自己，才去大伯面前自爆，提前走位。

現在倒好，能不能平安度過今天都還兩說。

只能希望新造的手搖發電機能給點力了。

朱瞻圻帶著精心挑選出來的幾名工匠，一路押運著設備到了紫禁城外。

東西先不急著搬進去，等他和皇帝、太子，還有便宜老爹嘮明白了再說。

看到他進門，朱瞻基第一個迎了上去。

小聲在朱瞻圻耳邊問道：

“神器造的如何了？”

“已經成了，就在西華門外。”朱瞻圻回答完以后，還不忘給太子安排任務，“你想想辦法，把東西擺到武英殿后面的空地上。”

“我辦事你放心。”朱瞻基點點頭，他早就按耐不住，想去看看神器的效果。

不過現在，得先過了眼前這關。

他趕緊提醒朱瞻圻：“小心，漢王想廢了你。”

朱瞻圻沒說話，只是扭頭對朱瞻基自信的笑了一下。

不管心里有多慌，氣勢這塊必須拿捏住。

在上前行禮前，他掃了一下大殿上的眾人，人都認識，但沒什么交情。

區區漢王府的庶子，雖然現在是長子了，但大家真不熟。

朱瞻圻知道，自己想要在大明朝過得安穩，最終還是要看大伯對自己的態度。

“瞻圻，今日召你前來，你可知所為何事啊？”龍椅上的朱高熾緩緩發問。

“我知道。”朱瞻圻點點頭，看向身邊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應該是漢王誣陷我，想讓我步我母親的后塵。”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張輔和楊榮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漢王長子真敢說啊！

朱高煦更是怒不可遏，當場呵斥道：“孽子，你在胡亂攀咬什么？”

接著又轉頭對皇帝說：“大哥，你也看見了，這不孝子，無君無父，簡直無藥可救！”

漢王的話，在朱瞻圻聽來莫名的有點耳熟。

仔細一想，原來當年在朱棣面前，也是這樣。

罵他無君無父，求皇帝殺了他。

這個便宜爹對自己這個二兒子，一直是這種態度。

那就沒必要保留體面了啊。

朱瞻圻當即反駁道：

“陛下，雖然我不知道漢王是怎么誣陷我的，但我得為先自己說一句。”

“漢王府的人，沒有漢王的命令，是我一個尚未及冠的庶子，能指使的動的嗎？”

聽到這話，朱高熾原本打算拿起那沓書信證據的手，愣在了半空中。

他本來想問朱瞻圻認不認識這些罪證的。

但是這個侄兒好像根本不給他這個皇帝發揮的機會啊！

怪不得那天一開口，就直接告訴自己大明國祚276年，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來。

不過他是皇帝，沒法像朱瞻圻這么隨心所欲，而且看楊榮和張輔的樣子，應該還不清楚是什么狀況……

“瞻圻，你的意思是，這幾封讓漢王起兵造反的密信，不是你寫的？”

“就是這個逆子寫的！”朱高煦搶答道。

他想趕緊把事情定性下來。

但他萬萬沒想到，朱高熾竟然瞪了他一眼，非常嚴厲的說：“朕沒問你！”

朱高煦人傻了。

大哥，他竟然兇我？

當年我要搶他的太子之位，大哥都會在父皇面前給我求情，現在為了一個庶子，竟然兇我？

多年朝堂斗爭的經驗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