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終于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才是修仙。

不是他從昨天到現在一夜沒睡，今晚還要繼續去太后寢宮執勤的這種修仙，而是一種極為玄妙的氣感，似是與周遭環境融匯在了一起，甚至能感受到每一縷拂面的清風。

用道修的說法，這大概就是道法自然。

江年現在是第二境，在道修的境界中已經筑基，下一步就是結丹真人，在修行人中已經算不得弱，不入仙門的武者，一輩子修煉到頭也就是這地步了，一朝入境，抵得上江年過去十年苦修。

這不單是一粒丹藥的功勞，還要感謝太后姐姐給他挑了部好功法。

江年在老院里修行了一整天，氣海充盈的感覺讓他幾近入迷，到了天色漸晚之時，院門被推開的吱吖聲在耳邊響起，江年才猛的回神。

并不是有人闖入，應該是兩戶之外，那間深鎖的庭院有人歸來。

江年初次修行，正處在看什么都好奇，一塊石頭都想用神念掂量掂量的階段，此時不免有些躍躍欲試，索性便將心神分出一縷，向著不遠處的庭院探了過去。

——

暮色漸近，萬花樓的姑娘們開始梳妝打扮，花枝招展的上崗營業，長寧街一時間人影幢幢，相比之下，與之一河之隔的雙花巷，卻顯得更為寂寥了。

休班的姑娘才是阿婆的資源，隨著姑娘們又去萬花樓打卡營業，巷口的阿婆也不好留在這繼續招攬生意。

但好在今天又租出去了一間破宅子，還認識了一個俊到不行的小哥，生意范圍有所拓寬，阿婆也心滿意足，離開時的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了些許。

雙花巷徹底歸入沉寂。

直到一襲白衣的身影悄然出現，逆著人流走進了雙花巷里，隨著最后一縷暮靄隱去了身形。

女子輕紗蒙面，只露出一雙如水的翦瞳，皮膚極為白皙，雖然看不見面容，但輕紗遮掩之下，任誰都會覺得必然是一張國色天香的俏臉。

事實也的確如此。

回到院子，見門栓上特意留下的發絲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院子里的陣法也平靜如常，白清暗自松了口氣，推門進院的同時，也解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與此同時，一縷幾不可察的神念悄然探來。

女子倏然色變。

“誰？”

江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柄長劍就由窗中刺入，江年還不習慣修行中人的搏殺手段，只是本能般握住隨身佩刀，迎向了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

刀劍相交，江年就知道壞了。

對面這劍有特效。

白裙女子持劍襲來，招招攻其要害之處，女子膚如凝脂，柳眉紅唇，面容美麗至極卻異常冰冷，長劍通體銀白，在江年的感知中卻仿似一條銀蟒，滿是擇人而嗜的兇戾。

這明擺著是個修行中人，而且實力不弱，至少也在二境。

壞消息，修行后第一天就遇到了敵人，還是個起底筑基的仙女。

好消息，仙女也不算太強，至少還在江年的應對范圍之內。

“姑娘，有話好好說！”

女子抿唇不言，只是見江年近戰實力不俗，并非她可以幾招拿下的庸手，神情變得更加冰冷，閃身退去了稍遠處。

江年氣息稍緩。

他知道估計是自己犯了忌諱，并不想兩人這么莫名其妙的打下去，因此也放下佩刀，第一時間便想解釋。

“仙子，之前是誤會，我——臥槽。”

話音未落，便是一抹清冷至極的劍光劃破了沉沉的暮色。

第一次真切的接觸到修行道法，江年連上輩子的國罵都嚇出來了。

轉瞬之間，今天才開始修煉的功法驟然運轉，江年長刀倒提，結合曾經修行的江湖刀法，福至心靈的劈出一刀。

寒芒一閃，勢如潛龍出淵。

劍光化作星芒而散。

再望去，剛剛那名白裙女子早就不見了身影。

“……修行中人脾氣都這么暴躁的嗎？”

江年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好，雖然起因估計著是自己冒用靈覺犯了忌諱，但這一言不發就生死相搏，修仙界的仙子們就這么耿直嗎。

今天虧大了。

江年回首，他初入修行的一戰，雖然只算是小打小鬧，但剛租下的院子卻遭了秧，尤其是對面最后的一劍，確實已經有了幾分超凡脫俗的意味。

——房頂都被掀翻了。

“押金看樣子是拿不回來了。可惜了十兩銀子，好歹也是一個月的俸錢。”

心神放松下來，江年手里的長刀也再也把持不住，散去靈氣維持，化作了一地齏粉。

江年無語低頭。

這個應該還是能報銷的吧。

——

奉安城外，白清倚在一棵古樹之上，臉色有些發白，最后一劍對她來說也耗費了一番心神，揮出那一劍后，白清顧不得查看對面男人的結局，第一時間便選擇了逃出奉安。

但想來，那人多半也是沒事。

她并非人族修士，奉安城中不知藏了多少老王八，今天已經露了底，再待下去難免會被有心人查出端倪，于她而言，奉安城已經待不下去了。

這也就代表著，她的任務也失敗了。

白清眼波微亂，從懷中掏出一枚玉兆。

玉兆上浮光閃動，不多時，便與遠方的另一枚玉兆建立了聯系，白清將玉兆附在唇邊，輕聲開口。

“我暴露了。”

“……一個筑基的修士，法決不熟，但刀使的很好。”

“沒有。”

“不知道。”

“也沒有。”

“沒有找到。”

浮光時不時的微微閃動，到了最后，玉兆那邊最終還是斷了消息，白清抬頭望天，神情忽的有些脆弱。

有種天下雖大，卻不知前路何方的無措與茫然。

白清就這么怔怔的待到了深夜。

直到明月高懸，連奉安城都陷入沉寂之后，白清才緩緩起身，沿著城外的水文一路步行，最后走到了奉安外直通江海的一條支流，在月光下駐足片刻。

接著擰身便跳入了江水之中。

女子窈窕的身形不見，轉而出現的，是一條通體銀白的修長小蛇。

順著月華，逐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