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九淵并不是大周的敵對勢力。

九淵是南方妖族的聚居之地，大大小小加在一起，連太后都不知道九淵一共有多少妖族.

說是萬妖略顯過分，但單單拎出一個大周來和九淵打擂臺也未免太難為人了些，不說九淵妖族，光是青雀自己這一脈就幾乎能把大周打個對穿。

只是大周的地理位置特殊，南方的斷谷如同天塹，阻攔了大部分妖族，妖族大軍難渡，只有零星的偷渡客永遠成不了氣候。

因此大周只是前卒，背后站著的是所有不愿讓九淵北上的王朝仙門。

不然以沈素淮的修為身份，她也沒必要來大周臥底。

江年也就沒法被這么一個富婆姐姐包養了以后的修行，也不會因為自己惹到了五境和六境的兩個妖王而心驚膽戰。

但想要修行，風險終歸是要承擔的。

江年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姐弟二人的閑聊里，一晚上的時間過去的很快，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快到了侍衛交班的時候，太后姐姐雖然萬分不舍，但也只能放江年離開。

“今晚再過來，你現在的身份太低了點，我會想辦法讓武月注意到你。”

江年奮斗了這么久才當上的五品侍衛，在太后眼中顯然不值一提。

而且現在情況不同，在太后姐姐眼里，江年來當侍衛只是為了接近她，現在兩人相認之后，這個身份自然也不再需要，不僅是修行，她連江年的仕途都打算一手包辦。

江年也只能感嘆。

“我不想走這條路的，但軟飯實在太香了。”

和剛來的侍衛交過了班，平淡無奇的說了句“今夜無事”，但只有江年自己知道，今晚并非無事，而是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他如愿走上了修行，但也被迫卷進了大周和九淵的漩渦里，他是大周人，按理說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上報女帝，揭發太后是九淵細作，這么重大的功勞，就此平步青云絕非難事。

但不說他難以解釋的消息來源，江年自己也做不到如此無情。

況且他前世來自另一個地方，無論是對大周的歸屬感，還是此界的人妖之別，江年看的都沒有那么重，如果可能，他更希望太后能在大周待下去，九淵最好永遠不要打過來。

江年想了想，忽然發現這并非沒有可能。

“我現在是太后唯一信任的人，將來如果有機會，借著太后的身份再搭上九淵的線，兩邊的信息交流豈不是就掌握在了我手里？”

唯一麻煩的地方，就是沈嫻。

想到那個六境的妖王，江年一陣頭痛。

想辦法多搜集一點沈嫻的信息，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修煉。

——

江年本來就氣血充盈，現在又破鏡入了修行，雖然只是境界到了，但也有了修行者的種種神異之處。

譬如現在，一天一夜未睡，江年卻不怎么疲憊，回到禁苑里換了身衣服，隱在初晨的人流之中，到了城西永安街的雙花巷。

這幾乎是奉安城中最僻靜的地方了。

九淵自從十年前養精蓄銳，沉寂至今。大周十年未經戰火，幾乎是建國以來最富庶的時候，奉安作為都城，雙花巷是曾經下九流的聚集之地，現在也漸漸荒廢了下來，連萬花樓的姑娘都對這看不上眼，大多搬去了東邊的長寧街。

江年在巷邊找了一個阿婆，就租到了一個帶著院落的老屋，占地有三個他在禁苑分配的房子那么大，租金卻只要一年五兩，一次付清還能打折。

阿婆臉都笑開了花，看江年孤身一身，還說如果夜晚難眠，她可以幫忙聯系東邊萬花樓的姑娘，這屬于姑娘們的外快性質，價格比在萬花樓中便宜得多，過夜費能打八折，她每次中介費只收半兩。

“阿婆，您看我需要嗎？”

江年無語，他只是過來租間房子，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因此也沒有遮掩容貌的必要，阿婆上了年紀，之前并沒有仔細端詳他的長相，聞言看向江年，又瞇了瞇眼。

連太后姐姐都覺得論起長相，江年去給武月填房，都是她武月賺了。

阿婆看了看，頓時喜笑顏開。

“小伙子生的真俊。哎呀，那換一下，我幫長寧街那幫姑娘聯系你，小伙子去長寧街過夜，中介費我只對她們收，價格你自己定，每次我還額外給你半兩，怎么樣！”

“……不必了阿婆。”

江年暫時還沒墮落到這地步。

但還是默默記下了，以后實在走投無路，或許這也是個營生。

就是不知道太后姐姐喜歡哪款。

江年還是拜別了滿臉遺憾的阿婆。

租到的院子在雙花巷更深的地方，左右都明顯沒了人氣，從巷頭走到巷尾，江年只看到一家門上掛著桃符，臺階也有被清掃過的痕跡，在他到來之前，這應該是僅剩的住戶了。

江年不由多看了一眼。

桃符上的字跡婉約，有些秀氣，像是女子的手筆。

只是此時大門緊鎖，住戶似乎不在家。

倒是正好。

江年找到自己的院子，開門進去，卻發現出乎意料的干凈，雖然院子里堆了不少雜物，但屋子里還算窗明幾凈，明顯能看出不久前才有人清掃。

床上也很整潔，甚至還有一條單薄的席子。

阿婆還挺良心的。

江年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盤坐在床，按照昨晚太后姐姐教過的方法，凝出微弱的神念，試探著觸碰眼前玉簡。

按照太后姐姐的說法，這樣就能看到玉簡中的文字。

“咦？”

江年忽感不對。

他還沒看到，卻已經聽到了。

如同他偷聽別人心聲之時一樣，此時正有一個冷然的男聲，在他的腦海之中緩緩吟誦。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

【此，即為太上感應篇】

這是金手指升級了，連功法的心聲都能聽？

江年正感疑惑，卻不由自主的沉浸了心神，體內原本還有些微弱的氣感，也隨著功法的運轉而不斷壯大。

院中，似有微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