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不算安穩。

這家客棧似乎從最開始就不是為正常客人設計的，連最基本的隔音都沒做好。

萬花樓晚上業務繁忙，靡靡之音從對面不斷傳來，雖然具體情形聽不真切，但還是攪的江年心煩意亂，最后好不容易沉沉入睡，還做了一個不能言說的夢境。

好在醒來之后，至少沒真的丟人。

江年下樓退房，心里滿滿都是對緝妖司的埋怨。

好好一個神秘部門，為什么非要開在這種地方。

從客棧的后門出去，經過寂寥不少的萬花樓，再走過半條街，江年就在傳說中的緝妖司門前停下了腳步。

緝妖司大隱隱于市，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不知道的或許還以為是哪家員外的宅邸。

門口立著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大門敞開，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頭在門口候著，見到江年到來，也只是半抬開眼皮瞅了眼。

江年上前遞上名帖，老頭才算多瞧了瞧。

看看名帖，又抬頭看了看江年。

“你就是老王點名送來的新人？”

老人面如枯樹，聲音也有些嘶啞，但緝妖司的基本情況，江年來之前就從太后那里打聽的差不多了，知道這看起來其貌不揚的老頭，是個實打實三境強者，在目前的大周境內都排的上號。

至于他口里的老王，則是緝妖司的主管王漸離，估計是因為大周和仙門之間的互相制衡，這個緝妖司的名義老大卻是個未入修行的凡人，武道天賦都算不上好，撐死也就是個一境，連修行前的江年都打不過。

只不過老王和他們走的不是一個序列，下面兩個副手分別來自大周和仙門，都是四境強者，這才是緝妖司的武力擔當。

江年初來乍到，姿態擺的很是謙虛。

“是，陸老。”

“聽說你宰了白面鶻，那家伙實力不怎么樣，但滑溜的很，你能殺了他也算不錯了。”

江年都快忘了白面鶻長什么樣了，只記得人挺囂張，但是一刀都沒躲過去。

他身法很好嗎？

江年沒想起來，只是誠懇說道。

“那一戰確實驚險，還是白面鶻看我年輕，有些輕視，我占了便宜，這才勉強贏了半招。”

話里有幾分真暫且不說，光是這態度就很難讓人心生惡感。

老陸枯樹皮般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滿意。

“年輕挺好，懂得謙虛也挺好，進去吧。”

“是。”

江年應聲，臨走時還凝住心神，試圖探聽一下老陸的心聲。

他的金手指之前好像升級了一次，但一直沒遇到修士，沒能試出現在金手指對修士的作用，現在遇到比他高一境的老陸，各方面都算合適，江年忍不住便想嘗試一下。

結果還真的聽出了些東西。

【……不錯。】

江年瞬間驚疑。

之前尚未修行之時，江年偷聽修士，聽到的都是一團亂麻的雜音，偶爾才能聽到幾個不成聯系的單字。

現在則是從老陸這里聽到了一個雖然簡短，但卻算的上完整的評價。

只是還沒等江年再做嘗試，老陸卻睜眼睛看了過來，淡淡說道。

“還不走，站在這里做什么？”

心聲也又變成了一團雜音。

江年一時間摸不到由頭，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對著老陸拱手告別。

緝妖司內部出奇的大。

來往人員不少，但卻并非都是修士，還是以武者居多。

江年一個人闖進來，自然有人上來詢問，待到說明身份來意之后，江年便被帶到了一間偏室，又有人奉上茶水，告訴他在此稍作等待。

江年禮貌回應，屁股還沒坐熱，便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男聲。

“你小子就是江年？”

話音剛落，江年還沒反應過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瞬間便落在他的肩膀上。

“嘖嘖，身體不錯，有前途。”

江年毫無察覺的被人近身，心里便是一驚，但抬頭看向來者，這份震驚倒是馬上釋然了。

來人生的極為壯碩，面容雖不出彩，但極為堅毅硬朗，穿著也很是隨意，胸口直接敞開大片，露出古銅色的肌膚。

是一個光看外表，就能讓人想象出性格的蠻牛大漢。

江年拱手行禮。

“見過王統領。”

來人名叫王漸冶，和緝妖司主管王漸離是本家堂兄弟，另一層身份則是緝妖司的兩個副手之一，大周的四境強者。

王漸冶走的是不是道家路子，而是專注鍛體，一巴掌下去開山裂石都是小兒科，據說巔峰戰績是曾經和一個同境牛妖角力，倔強的不讓任何人插手，最終僵持了兩天兩夜，硬生生掰斷了牛妖的一只角。

是個絕對意義上的狠人。

江年甚至還看到了那只斷角，就掛在王漸冶的腰上。

嘗試偷聽，果然又是一片雜音。

“別見外，來了緝妖司，大家都是同僚。我聽漸離說了，你宰了白面鶻，保護了太后，還破境入了修行，圣上親自點名讓你來的緝妖司。是個人才，我們現在缺的就是你這種人才。”

王漸冶說著還拍了拍江年的肩膀，但手上力道很有分寸，起碼沒把江年骨頭拍斷。

“王統領說笑了，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江年又謙虛了幾句，接著便問道。

“王統領，我既然入了緝妖司，便應當為朝廷效力，只是不知道我們都平時應該干什么，難不成真是捉妖？”

王漸冶脾氣很好，笑呵呵道：“有妖自然要捉，只不過這十年來都沒什么妖怪，平時也要管些其他的雜碎瑣事。”

“比如？”

“嗯……江湖賊子，魔道惡人，上到百官下至布衣，從俗世到仙門，理論上，只要你想管的，我們都能管。”

這權力簡直大到沒邊了，江年不由咋舌。

只是王漸冶話里顯然也留了余地。

“理論上？”

江年一下子問到了關鍵，王漸冶目露贊許，只是神情卻耷拉了下來。

“我們直屬圣上，職權并未明確規定，這些理論上自然都能管，只是緝妖司不止是我們一脈，內里各種糾葛，復雜的很。”

王家是皇室死忠，王漸冶的修行法都是女帝賜予，立場很是鮮明，而江年出身清白，又舍命救了太后，女帝欽點送進緝妖司，在王漸冶眼里就是明明白白自己人。

因此雖然是初見，但王漸冶對江年印象很好，一些不該說的話也不瞞著他。

王漸冶冷笑道：“比如仙門，我們想管，但有人不想讓我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