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刀古幣出現(xiàn)在漠城的秘密不脛而走,城中聚集的各方勢力不過兩三日就住滿了各處酒樓客棧。
隨著江湖人士不斷涌入,現(xiàn)城中客棧不僅一房難求,價格也連續(xù)翻了好些倍。
這些來自各地的江湖勢力潛入城中并未閑著,他們或明察刺探或暗訪摸排,將漠城上下盤查個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才罷休。
經(jīng)過連日反復(fù)篩查,除有南湖春城七名劍修坐鎮(zhèn)的黃府無法輕易滲透,便只剩烏衣巷這座窮苦百姓安身陋巷沒有詳細(xì)探查。
負(fù)劍少年阿飄鎩羽而歸的消息在城中傳開,那些有賊心無勇膽的江湖中人,只能暫時打消擅闖這片禁區(qū)的不軌企圖。
阿飄自從在說書先生面前吃癟,就心有不甘的換了個方式與他接觸。
說書先生在市口支攤說書,阿飄就屁顛屁顛牽著毛驢占個顯眼位置嗑瓜子兒聽書,既不搗亂,也不喝彩,就靜靜聽他講述奇聞異事。
本著能免費絕不多花一個子兒的省錢原則,阿飄白白聽了兩天書,愣是把買福字的本錢全掙了回來。
說書先生收攤離開,阿飄就牽著毛驢跟在他身后,順便也打一壺和他一樣的燒刀子,然后繼續(xù)晃晃悠悠跟著,直至說書先生回家。
燒刀子澀口濃烈,吞咽如刀割,阿飄喝不慣,就將酒全便宜花屁股毛驢。
毛驢喝完酒性情大變,不是引吭高嚎,就是忒有失體統(tǒng)地隨意拉撒,有時酒勁上頭,毛驢還會拿腦袋撞擊先生家的院門,擾得說書先生心緒煩躁,干脆把自己鎖屋里,用棉球堵住雙耳。
阿飄對毛驢發(fā)癲秉持坐視不管的任之態(tài)度,任憑這驢在說書先生門口如何耍潑,他只默默蹲在一旁捧著瓜子……
阿飄的行為就像黏人的狗皮膏藥,就連說書先生如廁,他也要牽著毛驢跟進(jìn)去,和他蹲一排。
小巷的方井小院共用一個茅房,一排共計五個坑,說書先生一旦進(jìn)了茅房,阿飄就扎著馬步蹲先生旁邊,毛驢站到先生另一邊。
陰魂不散的一人一驢各守一邊,無論先生腦袋往哪偏,總要面對一副面目可憎的大臉。
忍無可忍的說書先生最后干脆選擇閉門不出,但這并不能勸退負(fù)劍少年死磕到底的驚人毅力,本就無所事事的阿飄有的是耐心在方井小院里折騰。
定力驚人的說書先生對一人一驢的挑釁始終保持平和心態(tài),二人就這么心照不宣地暗自較起勁,連帶著把整個烏衣巷的百姓都整得怨聲載道。
生活在小巷多年的住戶們這幾年沒享受過幾天消停日子。
前有李龍喜這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妖孽翻墻揭瓦,為禍一方。
后有一群潰兵整日偷雞摸狗,將這方天地糟蹋得烏煙瘴氣。
已經(jīng)適應(yīng)這些常態(tài)的小巷百姓怎么也料想不到,來自一人一驢隔三差五給這里帶來的痛苦攪擾,又是另一種由肉體貫穿精神的雙重折磨。
并且眾人面對這種折磨還顯得無能為力,有苦難言!
………
“你確定氣味在這巷子里斷的?”
屏蔽氣息圍著烏衣巷觀察了好幾天,胤塵沒有像負(fù)劍少年那般明目張膽地盯著說書先生,試圖以挑釁的方式逼他出手。
這對身負(fù)宗門重任的胤塵而言沒有必要,也不值得他冒險去確認(rèn)這位隱匿在小巷中的高手到底是何身份。
“喵~~~”
貍貓?zhí)蛄颂蚯白Γ闶且环N肯定回復(fù)。
“既然氣味出現(xiàn)在這里,怎么可能憑空消失,那個人難道沒再離開小巷?”
胤塵手里攥著一小撮用紅繩打了花結(jié)的胎毛,逼著貍貓聞了又聞。
貍貓嗅得有些不耐煩,叫聲越來越抗拒。
“喵嗷~~~”
上回貍貓嗅著味道來到烏衣巷,在方井小院被說書先生屋檐上的家燕吸引從而分心,導(dǎo)致追蹤氣味失敗,沒能找到這撮胎毛的主人。
“氣味斷在方井小院這邊,是不是?”
胤塵犒勞貍貓一根魚干,壓下了貍貓的煩躁與抗拒。
“氣味不是出自說書的先生,也不是那對母子,與那主仆二人也對不上,難不成這氣味……”
方井小院總共四戶,胤塵最先排除了兩戶人家,受貍貓誤導(dǎo),他差點將說書先生認(rèn)定為自己師姐要找的人,害得他白白浪費了大把的時間精力,到頭來根據(jù)氣味追查出現(xiàn)重大失誤,險些將這一結(jié)果告知遠(yuǎn)在南湖春城苦修的王西子。
排除掉三戶人家,可能性就集中在居住人數(shù)最多的那間小院。
這間院落擠了九個潰兵和一只雜毛土狗,難不成氣味出自他們當(dāng)中?
想起貍貓狼狽逃離烏衣巷那天在巷外的種種反常舉動,胤塵聯(lián)想到那只名叫大黃的土狗身上。
將猜測范圍進(jìn)一步縮小后,胤塵又問貍貓道:“氣味不在那幾人身上,又?jǐn)鄶嗬m(xù)續(xù)從那里出現(xiàn)是或不是?”
貪吃的貍貓又向胤塵套了一根小魚干,大快朵頤后才勉為其難地回應(yīng)了一聲。
“喵喵~~~”
這是肯定的回復(fù),胤塵大喜:“我明白了,與這胎毛氣味一致的人來過這里,之后離開這里沒再出現(xiàn),所以氣味才時有時無?”
貍貓拿腦袋蹭了蹭胤塵,又“喵喵”了兩聲。
“如此說來,這胎毛的主人和那些潰兵關(guān)系匪淺。”
這一次沉浸在魚干中的貍貓沒再回復(fù),而胤塵的思緒也開始中斷了。
“城中潰兵上千人,到底是哪個呢?”
胤塵自顧自地嘀咕著,在腦袋里抽絲剝繭,認(rèn)真琢磨如何找到此人,好向師姐王西子交差。
突然,警覺性極強(qiáng)的貍貓拱起脊背,竟一反常態(tài)地松掉嘴里正在撕咬的美味,全身蓬松毛發(fā)如松針般乍起,雙眼望向身后巷道,嘴巴里發(fā)出一聲綿長凄厲的嘶鳴。
“喵嗷嗷嗷~~~”
貍貓的警覺使胤塵迅速作出反應(yīng),只見他雙指扣印于胸前不斷變化,身體中的磅礴氣勢在這一刻激蕩出一股無名勁風(fēng),道袍與雙鬢青絲竟無風(fēng)自動,宛若道門真君下凡塵世,氣勢非凡。
不多時胤塵眉心真靈大開,一道白光閃逝間,眉心處匯聚出光芒四射的特殊力量于雙眸,調(diào)動起目力與感知力朝著貍貓警覺的位置探查而去。
真靈攜強(qiáng)大感知穿越幾道院墻,最終定格在一道快速移動的身影上。
憑借超凡目力在小院外施展窺伺之術(shù),心緒緊張到不得不小心屏息的胤塵這才發(fā)現(xiàn)貍貓警覺的不過是一只疾速奔逃的土狗,以及追著狗狂奔的彬彬少年。
難以置信的胤塵繼續(xù)環(huán)視,感知力與穿墻目力依然只察覺到這個動靜。
除此之外,貍貓警覺的方位再無任何特殊情況發(fā)生,這讓胤塵覺得貍貓有些大驚小怪,敏感過頭。
沒等胤塵持續(xù)催動真靈仔細(xì)探查下去,貍貓叼起沒嚼完的小魚干轉(zhuǎn)身追了上去。
胤塵這只貍貓生性好斗,在南湖春城就是看柴院的貓中魁首,他不確定這貓與小巷中的黃毛土狗是否有諸般過節(jié)。
率性而為的貍貓自由成性,這讓拿它沒轍的胤塵只得收斂真靈趕緊追上。
這貍貓在宗門時與胤塵最親,很通人性,常年吞納道門香火與靈力,已是一只靈智開化的靈獸。
不過貍貓?zhí)^貪吃,霸道性格有恃無恐,先前在宗門挨了師兄弟們幾頓結(jié)結(jié)實實的教訓(xùn),沒學(xué)會吃一塹長一智,反還學(xué)人長跪在蒲團(tuán)上向祖師爺告狀。
祖師爺羽化飛升多年,哪有閑心管一只貓的破事,于是樂于助貓的胤塵有一回就替它教訓(xùn)了一個對它處罰過當(dāng)?shù)男煹埽瑥拇诉@貍貓就黏上了他。
“你又嗅到熟悉的味道了?”
胤塵追趕之際,向動作矯健的貍貓發(fā)出疑問。
“喵嗚。”
貍貓狠心丟掉嘴里的半截小魚干,不敢回復(fù)得太過肯定,顯然它也有些吃不準(zhǔn)這若有若無的熟悉氣味。
貓的嗅覺雖不及獵犬,卻也遠(yuǎn)勝于人,貍貓既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說明這氣味不是出自那奔跑的少年身上,但與少年或多或少有些關(guān)聯(lián)。
這讓失去線索的胤塵又生起一絲繼續(xù)追查的希望,他不敢懈怠,跟在貍貓身后奮起直追。
貍貓步伐穩(wěn)健靈動,身姿輕盈,在小巷外的屋檐之上快速奔跑。
胤塵緊跟其后,身形飛掠出街道后,終于是在巷外的羊腸小道上看清了貍貓所緊追的那道身影。
少年追著一只品相極其普通的土狗一路狂奔,在小道上掀起漫天黃沙塵土,似乎是有極其緊迫的要事。
賣力前行的大黃狗在給少年領(lǐng)路,所去的方向是漠城郡衙所在的位置。
緊鄰郡衙有一座門前擺著石獅的豪華府邸,是黃四郎的祖宅,以古真人為首的幾名劍修被黃府奉為座上賓,暫住在這里。
胤塵不喜被凡塵瑣事與俗不可耐之人攪擾,于是和其他三名外門弟子落腳在黃家的牧場,這幾日一直在勘察古井封印,嘗試與那只品階不低的蛤蟆大妖通靈,從而撬開這只守口如瓶的蛤蟆,打探一些不為人知的秘事。
此次奉宗門長老之命來漠城,一切行動聽從古真人安排,但胤塵在恪盡職守的過程中始終很少與這位手眼不足以通天,卻也很是不凡的黃老爺打交道。
難容世俗的胤塵為自己的失算不由得自惱長嘆。
“唉!千算萬算,偏偏是這里被我忽略了……”
大黃把許天領(lǐng)到郡衙門口就停了下來,既沒有選擇進(jìn)去,也沒有四處徘徊,一直靜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