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凌晨五點。
他推開門,大黑正趴在房間地上打盹,鹿蒛倒是并未睡下,只是坐在床頭,目光呆呆的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些日子,二人一直都是睡在同一個房間里。
當然,基地里的房間是充足的,別說他們兩個,就是這些原住民在多上個四五倍也是完全夠住。
只是在經歷了生化種的幾次襲擊后,鹿大小姐有些缺乏安全感,用她的話說,一閉上眼,就會看見好些個生化種對她張牙舞爪。
楚星河沒有辦法,只有在她的房間打了個地鋪,陪著她。
說來也奇怪,自從楚星河住進來之后,鹿大小姐似乎就再也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小鹿,還沒睡?”楚星河走入了房間,伸手摸了摸大黑的狗頭,然后小聲問道。
但鹿蒛卻愣在那里,并未回應楚星河的話。
楚星河暗以為對方是在因為今天的遭遇而憂心忡忡,畢竟那群原住民一開始的架勢確實有些嚇人,加上鹿蒛又不聽不懂他們說了些什么,估摸著這也加劇鹿蒛的恐懼。
他走近了些,笑著說道:“小鹿,別擔心,那些原住民倒也不壞,我也和他們說清楚了,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的帶到試煉結束的時候再離開。”
“對了,我跟你說個好消息,一定能讓你開心起來。”
鹿蒛這時也回過了神來,有些疑惑的看著神神秘秘的楚星河。
只見他伸出了手,將衣袖拉了上來,露出了上面帶著的那個手表一樣的事物——那是他們隨身攜帶的試煉終端。
可以記錄試煉者通過獵殺生化種獲取的試煉點數,同時還可以將排名前十位的試煉小隊的名字公示出來。
楚星河在試煉終端的按鈕上熟練的操作了幾下,頁面就跳到排名那一頁。
“這有什么好看的,我們不是穩拿第一嗎?”鹿蒛奇怪的嘀咕。
這些日子,因為尸潮的緣故,二人殺過的生化種數量龐大,試煉點數已經到了恐怖的四千八百多點,而第二名的分數堪堪抵達一千二百左右。
“你往下看啊。”楚星河笑著說道。
鹿蒛定睛看去,下一刻便面露疑惑之色。
她指了指屏幕上排名第七與第八的小隊。
第七名是羅裘小隊,試煉分數702。
第八名是陳月琦小隊,試煉分數673。
“咦,羅裘和陳月琦不是一隊的嗎?怎么顯示成了兩個小隊。”鹿蒛也看出了古怪,在這時問道。
“分家了唄,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楚星河解釋道:“試煉小隊雖然是兩人一組,但并不強制,可以隨時拆分組合,不過每次拆分,二人都會平分小隊中的試煉點數。”
“羅裘與陳月琦這樣級別的超凡者,來參加這次下界試煉,為的肯定不是通過試煉那樣簡單,他們的目標是想要獲得試煉的前五名,從而得到在塔魯神族武器庫中抽取高階紋章的機會。”
“本來昨天我看時,他們還有足足一千三百多分,穩居第二,現在忽然分開,跌倒七八名,一定是因為二人之間生出了間隙,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方才會鬧成這樣!”
鹿蒛之前對于羅裘拋下她,選擇與陳月琦組隊一事可謂一直耿耿于懷,剛到坎萊星那幾天,沒事就會數落二人一番。
楚星河以為,知道了二人不歡而散后,鹿蒛應該會高興起來。
可聽聞這話的鹿蒛也只是面露了然之色,很平靜的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楚星河見她反應如此平靜,不免有些奇怪:“小鹿,你怎么回事?這樣的事,你不應該很高興嗎?”
鹿蒛聞言一愣,眨了眨眼睛看向楚星河,疑惑的問道:“我應該開心嗎?”
楚星河見她這副模樣,撲騰一下就從地鋪上站了起來,他朝鹿蒛的身前靠了靠:“不是,是羅裘!你未婚夫,和陳月琦,就是那個狐貍精,兩個人鬧掰了!你不該開心嗎?”
楚星河提高了音量這樣說罷,然后直勾勾的看著鹿蒛,仔細的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心底暗暗擔憂道:這鹿大小姐今天怎么這么古怪?不會是在對付生化種是傷到了腦子吧?
鹿蒛的心頭在那時也是咯噔一聲。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真應該開心起來。
畢竟在十多天前,她對這事耿耿于懷,恨不得把兩人立刻拆散。
可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她也只是覺得好奇,除此之外,心底竟沒有半點波瀾……
我這是怎么了?她在心底暗暗問自己。
在楚星河來之前,她并沒有因為今日遭遇的原住民而生出太多的擔憂。
尤其是在接觸了朱嬸與那些孩子后,她反而覺得這些原住民并不像在學院中聽到的那樣,不可理喻又野蠻殘暴。
他們看上去很和善,彼此也很友愛。
在這樣的環境,這一點尤為可貴。
鹿蒛甚至覺得,她和楚星河得盡可能幫幫他們。
不然朱嬸和那些孩子,要是真的死在了生化種的手下,那就太可憐了。
她之所以會在剛剛出神,只是因為,她忽然覺得她有些看不明白現在的楚星河了。
以往,在她眼里。
楚星河只是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傻小子。
只要給他一些少得可憐的錢,他就會屁顛屁顛的幫她擺平所有她不想面對的麻煩。
可現在。
這個傻小子卻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會在危難關頭為她挺身而出。
也從不會因為她的冒失招惹的麻煩而怪罪她。
他總是那么溫柔。
而且,他好像也并不傻。
他在面對那些比他強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生化種時,總能想到破局之法。
也能讓奄奄一息的大黑死而復生。
甚至還能與素未謀面的坎萊星人侃侃而談,語句流暢得仿佛就生活在這里一樣。
似乎,除了天賦差上一些外。
這個家伙,近乎完美……
而最讓鹿蒛心中不安的是,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想到他。
危險時,想要他保護。
難過時,想要他安慰。
看到有趣的事情,想第一時間和他分享。
那些難得的好吃的,也下意識想留給他……
哪怕是之前面對羅裘,她也從未這樣過。
想到這些,鹿蒛的心底愈發的不安。
她覺得她變得有些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鹿蒛正心亂如麻,可抬頭卻正好對上了楚星河那直勾勾的目光。
這般近的距離,鹿蒛甚至能看見楚星河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她的臉色陡然一紅,下意識抓起了床上的床單,驚呼道:“你離我這么近干嘛?”
楚星河一愣,也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徑有越界之嫌。
他趕忙坐回了地鋪上,解釋道:“我看你剛剛魂不守舍,以為你那里不舒服,所以就……”
“你才魂不守舍呢!”鹿蒛瞪了楚星河一眼,剛剛那一瞬間險些跳出胸膛的心臟平復了些許。
本來還想數落楚星河兩句,但看他神情疲憊,想著今日他幾次險象環生,那到了嘴邊的苛責之言,卻又不忍心再說出口。
“那撒,給你帶了個東西,你嘗嘗。”她伸出手,從兜里摸出了一個用紙巾包裹著的事物遞了過去。
楚星河見鹿蒛把這東西包裹得如此嚴實,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接過之后,小心翼翼的打開,定睛一看,確實掰橘子一樣的水果。
“我還以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楚星河調侃道。
可聽聞這話的鹿蒛頓時就不樂意了,她起身說道:“這東西不必山珍海味來得珍貴?”
“你可是沒看到,那個胖嬸嬸把這橘子給我的時候,我旁邊起碼十多個小孩就眼巴巴的把我看著!”
“我都沒好意思吃,全分給了他們,就留了一瓣,想著給你嘗嘗,你不感激就算了,還嫌棄起來……”
鹿蒛本來是有些氣惱的,可話說道最后,聲音卻又漸漸小了下來。
她的臉色緋紅,總覺得好像道破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般,羞赧得緊。
楚星河聞言也是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鹿蒛會這般在乎自己。
他趕忙道歉道:“是我誤會了,我這就嘗嘗。”
不愿辜負了對方一片好意的楚星河說罷,就要將那橘子樣的水果放入口中。
“哼!就是扔了也不給你吃!”鹿蒛卻也覺得委屈,伸手就要去搶。
“別啊,這么好的東西,扔了不是糟踐了。”楚星河趕忙安撫道。
“反正你也不識貨!糟踐就糟踐了!”鹿蒛的大小姐脾氣上來,倔著性子不肯服軟。
二人你爭我搶,鬧出了些動靜。
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大黑,被這聲音吵醒。
它坐起了身子,吐著舌頭,看著二人為了一瓣水果,從床頭搶到床尾,又跌坐在了地鋪上翻滾。
這樣的事情,以前它也做過。
它的前主人說,這叫護食。
而護食是不對的。
作為一只成熟的狗,大黑覺得自己有必要結束這場爭端。
于是它瞅準機會,在這時高高躍起。
在鹿蒛的驚呼聲,以及楚星河的大叫中,精準的將那掰水果放入了自己嘴里。
咕嚕。
伴隨著一聲吞咽的聲響。
它把那東西吞入了腹中,然后搖著尾巴,吐著舌頭笑瞇瞇的看著二人,等待著夸獎。
再然后。
這天夜里,空曠的基地里。
已經進入夢鄉的幸存者們,在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了幾聲慘烈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