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百人,借著夜色下山,悄悄潛入煙霞鎮,按照事先約定好的部署,各自很快到達指定地點,就位潛伏。
為了最大限度減少傷亡,這次的行動方針便是刺殺,引蛇,吞象。
無聲中的吶喊,沉睡中的死亡,死戰中見曙光。
眾人就位,馬上開始任務的第一步:救援。
葉無影只身潛入府衙,與無名接頭碰面,交流行動計劃,無名會意,馬上行動起來,轉眼已閃身不見。
他的任務,是以最快的速度清洗衙門外圍潛伏的暗哨,這幾日,他已經摸了個透的不能再透。
接著,葉無影又去通知梁賢忠,勸他以最快的速度聚集衙內眾人,連夜上山,包括涉案的關鍵罪證:仇昌虎和宋靜孺。
然后,他又馬不停蹄的再次掃蕩衙門內外,確保周圍暗哨清剿干凈。
房頂、閣樓、樹上、巷子里……不停的有人悄無聲息就地倒下。
此時,囡囡已帶了一個十人小隊,沿著一路清剿干凈的路線,悄聲靠近衙門,在大門口斜對面的巷子里,隨時準備接應。
終于,府衙大門緩緩打開,梁賢忠帶著眾人魚貫而出。囡囡一隊人迅速現身,護在眾人周圍,朝著上山的方向快速退去。
這十人的任務,是按計劃把眾人送至守三關的第一關進行交接,然后再回山下,守在山口隨時策應支援。上山眾人后面的路,則由守關之人陸續傳送交接,直至將眾人安全送至山上。
山上,觀云山莊燈火通明。七位師父親自坐鎮,守在山莊門外,隨時準備應對突變。月巴、月半手握大板刀,并立左右,每人身后,各站著十人。
陣容不大,勢氣很大。
同一時間,趙老雙,李懷柔和李懷陽三人,已經在全鎮范圍,開始針對負責監視任務的鷹犬們,大肆收割。
地上有人作餌,故意暴露行蹤,引出暗哨,三人隱于暗處,追蹤與反追蹤,殺人于無形。
若論起行刺的手段,這三人可都出自鬼影宗,最是擅長。
外面的暗哨清理完,便輪到里面了。
連日里,葉無影沒少帶人晝伏夜出,打探各家門派的居身之所,客房記錄早已摸的清清楚楚,現如今,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真正的刺殺行動,正式開始。
葉無影、無名、趙老雙,李懷柔和李懷陽為主力,各帶五人,充當清道夫,按照事先劃分好的片區,開始橫向展開,縱向地推,一路掃向鎮外。其余人等,再分五組,每組各配兩輛馬車,除了隨時準備策應,外圍補刀,還要負責搬運尸體,尸體裝滿車后,即刻送去亂葬崗。
馬車,也是葉無影事先就已找人定制好的,一車最少可裝下三十具尸體。
十七家客棧,五處妓院,這下可是有的忙活。
好一個夜黑風高的殺人夜。
越來越多的人在沉睡中悄聲死去,他們的尸體,被陸續搬上馬車,現場的痕跡,也處理的一干二凈。
到了丑時,行動再向外鋪展推進。
六輛馬車,先后從煙霞鎮的青石牌坊下穿行而過,車的后面,遠遠還吊著五十號人,過了青石牌坊后,陸續隱匿于路的兩側。
六車繼續前行,后頭五輛車上裝滿了桐油,每輛車上坐五人。還有一輛廂車,也是乘坐著五人,走在最前。
駕著廂車的人,帶著張白臉面具,廂內坐著四個人,一個個大汗淋漓,眼睛里透著說不出的興奮。
葉無影看了眼趙老雙手上的青龍刀,那刀的上一任主人是雷豹,不過已經死了。經過仇昌龍終日誦經超度,刀的戾氣和怨氣已經滌蕩干凈,較之當初,刀身看著要清秀光亮許多。
還記得當日一戰,葉無影斬斷了趙老雙的雙刀,后來便將這青龍刀贈予了他作補償,雙刀客從此也就變成了單刀客。
葉無影蠻有興趣的問道:“這刀,用的可還順手?”
趙老雙用手撫摸著刀身,像是在摸女人身體,臉上盡是享受和得意之色:“這可是把寶刀,何止是順手,簡直順的一塌糊涂吶!”
葉無影微笑:“那便好!用在正途,是寶刀。用到歪邪之上,是妖刀!”
趙老雙抱拳:“是。”
葉無影又看向李懷柔:“柔姐,你和仇宗主的事,到底進展的怎樣了?”
環境塑人,也能改變人。
李懷柔自從留在了觀云山莊,早已大變樣,一改十多年來的風情浪蕩,轉眼成了個賢良淑德的女人。人雖是老了些,早已過了妙齡花季時節,春韻卻依舊不減,好一個熟透了的美人胚子。
聽葉無影這么一問,李懷柔突然臉蛋兒一紅,接著哀怨的搖頭訴苦:“曾經心里裝不下別的女人,現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了,結果不是禿驢,更勝禿驢,除了碑,便是魚,眼里哪有我這個人兒,哎……苦命命苦,愁落三千絲吶!”
葉無影聽著聽著,總有種被記恨的感覺,連忙解釋道:“我可沒說過要讓他出家當和尚,這可怪不得我了呀!”
李懷柔:“要怪,也只能怪他那個榆木腦袋不開竅!”
葉無影突然上下打望了李懷柔一眼,壞壞的笑了起來。
李懷柔心里一緊,雙臂緊抱,非但掩不住,反倒擠出了兩個鼓鼓的雪白彎月,甚是誘人。
李懷柔光顧著防葉無影,卻忘了還有趙老雙,此時趙老雙的一雙死魚眼,都看直了!
李懷柔身子緊抵著車廂,心虛的說道:“葉莊主這是什么眼神,不會是想趁機打什么歪休息吧?我可跟你說,咱倆……咱倆可差著輩兒呢,有代溝,不合適!”
葉無影一聽“噗嗤”笑了:“柔姐想哪去了?我是想說,仇昌龍這人不是不解風情,只是對感情一向被動,你可能……”
李懷柔一愣:“什么意思?”
李懷陽實在聽不下去了,粗粗咧咧的來了一句:“什么意思,這還聽不懂?”
李懷柔懷疑的看著哥哥:“連你這豬腦袋都能聽懂了?”
李懷陽:“葉莊主的意思,是讓你主動出擊,把十幾年來練出來的那股子騷勁兒都使出來,一舉拿下!”
葉無影一聽連忙解釋:“掐頭去尾,中間半句可不是我想說的!”
李懷柔一聽,頓時臉上是紅上加紅,怒目圓瞪:“哥,你說什么呢,我可是你親妹!”
李懷陽長嘆一口粗氣:“親妹咋了,都快老掉牙了還脫不了手,看著實在是著急!”
葉無影和趙老雙兩人頓時哈哈大笑。
笑過之后,葉無影又看向李懷柔:“柔姐,眼下咱們是活一天少一天,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可是看不看得到,咱可說了不算!空有紅塵心,不解紅塵意……再不主動點,怕是要留遺憾!”
李懷陽馬上跟了一句:“沒錯,回去就趕緊把他給辦了,只要讓那個老處男嘗到一回滋味兒,后頭準保有你受的!”
李懷柔被說的心頭撲通撲通狂跳,面頰潮紅,連忙雙手捂著臉,不敢看眾人:“求你們了,別再說了行嗎……”
突然,車外異動起!
“來者何人,速速止步!”
話音剛落,無名已經出手了,有人倒地。
葉無影挨個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李懷柔身上,一本正經的說道:“時不我待吶!”
說著葉無影沖出車廂。
趙老雙第二個出去,也看了看她,點頭說道:“沒錯,是得抓緊點了……”
李懷陽第三個起身,一巴掌按在妹妹的肩上,嘿嘿一笑:“早起的鳥,喳喳叫,回去時候剛剛好……得趁熱打鐵!”
李懷柔扭著風韻身子,甩開李懷陽的手,氣的直跺腳,李懷陽哈哈大笑出了車廂,獨留下李懷柔,長長嘆了口氣,跟著提刀而出,面帶紅塵,誓要殺他個血色漫漫。
五人在前開路,人擋殺人,魔擋殺魔,后面五輛馬車緊跟而上。臨近各家勢力駐扎的營地,突然馬車接連被點燃,火光沖天,馬驚陣陣嘶,疾奔向營地,接著爆炸聲四起,休息的營帳區,頓時變成一片片火海。
各家勢力一時還摸不清頭腦,亂作一團。五人趁機沖殺而至,見人就砍,驚吼聲,慘叫聲不絕于耳。這還沒完,好不容易有人從營區陸續逃出,幾十人手持刀劍快步上前,絕處無逢生。
異變突起,更遠處駐扎的勢力陸續聞風趕來支援,負責盯梢的一個響亮的哨子吹響,葉無影毫不猶豫,大喊一聲:“我五人掩護,其余人等……速速撤離!”
怎么撤?
當然是騎馬撤!
只見多個馬棚打開,數十匹快馬魚貫而出。眾人早已得令,紛紛上馬,不等敵方大隊人馬趕至,已經相繼撤回鎮內。
回山路上,隱匿于路兩頭的策應之人接連跳出,一馬兩人,退的干凈利落。
五人各自騎在馬上斷后,靜立于煙霞鎮青石牌坊之下。
葉無影只身在前,四人并立其后,各自都不說話,靜靜等著大隊人馬殺來。
先前的一番廝殺,殺得已是心驚肉跳,幾百條人命,說沒就沒……
何時人命,像被當成畜生一樣隨意宰割?
何時江湖,變成了血腥的戰場?
葉無影此時心中五味雜陳,這條以殺止殺的路,當真是不好走,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墮入黑暗,變成殺人狂魔!
五人之中,只有李懷柔一人是女人。此時的她,看似淡定如常,胸前卻是起伏不定,眼中更是熱淚盈眶。
不多時,大隊人馬匆匆趕至,見五人攔于牌坊之下,方才止步。各家勢力代表紛紛出列,迎向葉無影,氣勢逼人。
一人大喊:“前方何人,膽敢攔路?”
葉無影:“觀云山莊,葉無影。”
那人一聲冷笑:“葉莊主果然好手段,連續幾日守山不出,本以為你是當了縮頭烏龜,卻不想一個突然襲擊,搞出這么大陣仗來,實在是佩服!”
葉無影云淡風輕:“好說好說,那么眾位眼下如何決斷,是一舉殺上山去,還是先秉明雷嘯天,再做打算?”
那人哈哈哈大笑:“既然你人已下山,自然是先殺了你,再慢慢攻上山去!”
葉無影冷笑:“就怕你有膽吹噓,沒膽做!”
那人大怒:“狂妄,看我現在便取你的項上人頭……”
說著,那人已策馬疾馳而來,一把閃亮大刀當空橫劈而過。葉無影策馬向前迎去,一個仰身閃過,突然一個借力,人已凌空飛起,穩穩當當坐于那人身后,一劍在手,橫于那人頸前。
那人大驚失色:“你……”
話未說完,他的頸部已被切開,葉無影輕輕一撥,那人從馬背落下,摔在地上,抽搐不止。
葉無影調轉馬頭,厲聲問道:“還有誰來……”
葉無影動作奇快,行云流水,一招斃敵,頓時驚呆了眾人。
突然有人高喊:“他殺了喬二當家,給喬二當家報仇!”
說著,五人策馬沖出,揮刀向葉無影殺來。
不等葉無影動手,一柄半月彎刀突然貼著葉無影的耳旁極速飛出,轉了一圈又回一人手中。五個人頭幾乎同時沖天而起,尸身墜于馬下。
一個女子生冷如冰:“聒噪……”
葉無影摸著耳朵看向李懷柔,委屈的說道:“好險!柔姐啊,我沒得罪你吧……你差一點殺五送一啦!”
李懷柔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弟弟別怕,姐姐手下有準頭呢!”
葉無影抹了一把冷汗,看向對面眾人:“我觀云山莊本與眾位無冤無仇,更無意結仇。眾位若識趣就此退去,我葉無影可既往不咎,江湖再見,不做仇人,做朋友!意下如何?”
一人大喊:“你得罪了雷老大,豈能善了?”
葉無影:“那是我與他雷嘯天之間的事,不管他許了眾位什么好處,那也得用命拿!”
有一人問道:“葉無影,聽說當年失蹤的至寶,還在你觀云山莊之中,可是真的?”
葉無影搖頭苦笑:“東西確實是在我莊內,就放在密室之中。不過,我可不覺得那是件至寶。”
那人繼續說道:“既然你不當其為至寶,何不交出來,念在大家江湖同道,我等可以替你在雷老大面前說情,饒你一死!”
葉無影:“東西是我觀云山莊的,不管它是不是個至寶,我都不可能交出來……置于雷老大那里,怕是你們這些人,還沒有說情的資格!”
那人大怒:“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無影:“我觀云山莊近些日來,連日遭人襲擊,這就是你說的敬酒?”
那人突然大喊一聲:“各位同門,不如我們一起動手,殺了葉無影,然后再一鼓作氣,再殺上山去,奪取至寶如何?”
一群人跟著附和:“好,殺葉無影,奪寶!”
旁邊一人連忙出手阻攔:“不可,雷老大的脾氣誰不知道,那是出了名的暴虐。他說要慢慢折磨葉無影,讓他生不如死。我們若一下子給殺了,沒有功勞不說,怕是還要惹火上身。”
那人吹胡子瞪眼:“那……那你說咋辦?”
旁邊人想了想:“不如,先飛鴿傳書,向雷老大稟明此事,看他怎么說?”
那人:“那今夜這么多人,就白死了?”
旁邊人:“這些日里,白死的人還少么?不過話說回來,死的又不是你自己的人,你心疼什么!但是,若惹怒了雷老大,死的就是你了,而且會死得很慘!”
那人突然冷不防打了個冷顫:“說的有理。”
旁邊人又說:“況且,你看他天色尚黑,煙霞山地勢陡峭,易守難攻,一旦交戰,他們必會逃進山里去,既然他們敢下來,必然是設計好了陷阱等著我們鉆的!”
那人心中又是一凜:“在理!那便依你所言,速速回去,飛鴿傳書給雷老大,聽后安排!”
一大隊人馬,數不清有幾百號人,紛紛調轉馬頭,浩浩蕩蕩的離去。
這一場戰斗,總算告于段落。
葉無影帶著眾人,即刻返回山上,各自抓緊時間休整。
有個人特別要提,便是那李懷柔。她終于想通了,第一時間沖去了后山。
五人對峙幾百人的情景,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她不知葉無影是怎么想的,又是哪里來的魄力,反正身為一個女人,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再也見不到那個榆木腦袋了!
后山,仇昌龍剛好打開房門,便見李懷柔淚流滿面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來不及多問,李懷柔如一猛虎撲上前去,抱住他就咬。
仇昌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推也推不開她,反被李懷柔逼的步步緊退,李懷柔倒踢房門,“哐當”一聲,房門關。
李懷柔雙臂環掛在仇昌龍的頸上,深情的望著這個苦等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只說了一句話:“事到如今,你我二人活著已是奇跡,眼下生死只在眨眼之間,既然你還是不要,我便偏要給,我不想做那個死不瞑目的冤死鬼!仇昌龍,我要你做我李懷柔的男人……”
仇昌龍也顫抖著說了一句:“我要你……”
早起的鳥,喳喳叫。
回來時候,剛剛好。
此時,天邊剛剛泛起了魚肚白。
雷嘯天同時收到兩份飛鴿傳書。一份是密函攔截失敗的消息,一份是葉無影下山突襲,各宗派損失慘重的消息。
雷嘯天大發雷霆,拍案而起,桌子瞬間拍散了架。
雷嘯天恨得咬牙切齒:“給我速速傳話,即刻集結所有宗派勢力,給我一起血洗煙霞府衙和觀云山莊,我要讓他們在今日天黑之前,從這世間灰飛煙滅!”
屬下:“是。”
雷嘯天:“務必活捉葉無影,哪怕是他最親近的女人也好,給老子帶回來,老子要好生折磨一番,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