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峰回到青云筑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

他稍有些疲憊，但卻還是擺好了架勢，定好了時鐘開始充電。

至于他在埋尸時順手從山坳外面另一個位置挖出的東西，十把槍以及十個彈匣，則是大部分都放到了床底，單獨留了一把上了彈匣的藏在枕頭下。

他定的是早上七點半的鬧鐘，但六點五十多分時，卻突然自個醒了。

與之前第一次意識到光暗點時一樣，許遠峰的這次驚醒，也是因著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來自高維記憶的新的可以理解的信息。

醒轉后，他第一時間坐到客廳茶幾前，打開茶幾上的工具箱，拿出一枚重量大約5克的螺絲釘，以及一把工具鉗。

他拿起鉗子，將螺絲釘放入夾口，右手用力一捏。

夾口稍微收緊些，里面的螺絲釘螺紋就變了形。

許遠峰拿起螺絲仔細看了看，又從旁邊拿來另一顆同型號的螺絲，右手捏著。

兩相對比，差異雖不算明顯，但仔細看卻能分別得出來，一個有鉗子夾出的凹齒，一個完好無損。

下一剎那，許遠峰左手前方暗點浮現，黑色束光透射到左手指尖的破損螺絲上，開始掃描吸收。

如今他對光暗兩點與黑白絲線的控制益發得心應手，倒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

不到兩分鐘過去，左手指尖捏著的破損螺絲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著“熟練度”日漸提升，吞噬物質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為了避免受到視覺的干擾，許遠峰閉上了眼睛，開始在心中觀想高維信息。

那枚破損的螺絲釘模板果然如同三維投影一般懸在虛空中。

許遠峰的注意力聚焦到破損螺絲模板之上，隨后又在腦海中回憶那顆完好螺絲的諸多細節，并與之對照比較。

等差不多了，許遠峰開始嘗試將注意力更為集中，去控制那破損的模版，使其形態向記憶中的完好模版靠攏。

奇妙的變化果然發生了。

破損螺絲模板上的凹齒如同自然生長的液態金屬一般，自然生長了起來。

最終，凹齒消失了，原本破損的螺絲模板竟變得完好如初。

此時許遠峰感應到高維信息里的儲備能源減少了一絲，但卻不多。

“可以自主調整模版信息的形態的話，似乎就不用擔心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了，可以人工做舊。”

許遠峰搓了搓下巴，自言自語。

緊接著，他又將注意力放回螺絲模板上。

下一剎那，那螺絲像是被擰了一下，驟然彎曲。

又消耗了一些能量。

再一瞬間，螺絲模板卻又恢復了原型。

能量又消耗了一絲。

許遠峰分析了一下這般現象。

調整模版時，會直接消耗高維空間里的能源，并且哪怕是復原成之前的形態，損耗的能源依然不會復原，也不知道是去哪了。

許遠峰又對比了一下高維信息中的螺絲木板和右手抓著的那顆完好螺絲。

兩者雖然看起來高度相似，但螺帽上的凹槽卻多少有些區別。

各種實驗雜七雜八的做下來，能量沒消耗多少，但時間卻已不知不覺過去半小時。

許遠峰長身而起。

該出門了。

七隊九組的九名組員站在車棚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此時已經是上午九點過，組長依然沒有出現。

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的老四已經給秦山打了十七八通電話，但對方一直處在關機狀態，沒有接通。

此事也已經向上匯報給了隊里，說的是正在調查，但也沒個明確的說法。

如果沒有組長帶隊，不能外出。

這一方面是規矩，另一方面也充滿了隱患。

別看最近似乎沒有大荒地悍匪出現，可如果沒有武裝守備，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財物損失都是其次，人被屠殺亦或是擄走，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遲遲不能出去干活，讓很多人心情焦躁，卻又無可奈何。

許遠峰倒也沒刻意表演，在昨天捐款時，他已經暴露了自己經濟條件還不錯的現實，所以沒必要惺惺作態，反而平白惹人生疑。

倒是猴子頗為不耐煩地嘟囔著，“組長在搞什么啊，這都九點過了，總不能拖到下午再出門，或者今天又放假吧。前面起大風歇了好幾天，這又歇，家里快揭不開鍋啦！”

辛偉倒沒猴子這么多的表演欲，只坐在自己的車上，做愁眉苦臉姿態。

其他人大概也差不多，只是敢抱怨的少，但絕大部分人都掩飾不住自己焦慮的情緒。

趁著這個機會，許遠峰才有空仔細觀察這些組員。

猴子、辛偉、花姐和老四拋開不談，另外四個人分別是二男二女。

兩個男的看起來都是中年模樣，兩個女人也是看著四五十歲的阿姨。

這四人大體都有些共同點，神情都比較呆滯，即便心頭焦慮也只敢皺起眉頭，心思藏得很深，不敢表露，卻又掩飾不住。

難怪之前自己請外賣時這些人不敢接，大體都是些早已被生活完全磨平了棱角的小市民罷了，不值一提，但也沒必要去鄙視。

這才是如今這個時代之下正常人的人生常態。

十點過一點時，眾人終于接到了通知，讓眾人都去隊長辦公室。

九人陸陸續續走進房間時，蘇興正有些苦惱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他抬頭看了眼在面前站成一排的眾人，笑了笑，起身招呼道，“都去隔壁會議室吧，把頭盔也都取了，房間里空氣好，沒必要悶著。”

轉到隔壁會議室，見許遠峰似乎想坐進人堆里，蘇興又一招手，“許遠峰你坐到我旁邊來。”

“好的隊長。”

等眾人坐定，蘇興壓在桌上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事情現在還不太明朗，不過基本可以判斷，你們的組長秦山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什么狀況，失蹤了。我這邊已經報了案，警司那邊已經啟動了調查程序，具體什么時候出結果，也不知道。”

在說這些時，蘇興的目光全程掃視著眾人的臉色，倒也沒看出來什么端倪。

他又輕咳一聲，“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們的工作也不能受影響。最近咱們七隊九組方方面面的表現都的確是不太好，短時間內連續死了兩個人，已經影響到七隊的綜合績效，我本來就有調整的想法。”

“現在倒也合適，之前許遠峰立了功，我都已經把將他提拔為副組長的報告打上去了，下個月就生效。現在事急從權，索性就不拖了，我又重新打了一份報告，把許遠峰你直接提拔為組長。”

“先前沒讓你們過來開會，就是在等站長簽字。這會兒簽字已經下來了。所以，許遠峰就是你們的新組長。好了，其他人下去休息，我和遠峰交代一下事情，中午十二點半再出發外出干活，今天只做半天。隊里會給你們每人二十五元的補貼，也不影響你們收入。”

聽到這表態，會議室里有五個人立馬率先鼓掌。

這五個人，正是花姐與先前那四名“庸人”。

花姐笑瞇瞇的。

那四個人各個站起來紛紛表態。

諸如什么堅決擁護許組長，以后還請許組長多多照顧之類的。

那兩個阿姨也是狠人，之前畏懼秦山時慫得不成人樣，這會兒卻已經撲了上來一左一右摟住許遠峰的肩膀，似乎恨不得在其身上把自己搓扁了。

許遠峰嘴角抽抽，趕緊把臉一板，“隊長說讓你們下去休息。”

那倆阿姨見狀，訕訕走人。

至于猴子與辛偉，倒也沒表現得多熱情，只站起身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兩句，也差不多是恭喜許遠峰高升的意思。

倆人這一番表演，不說殿堂級，勉強也算合格的老戲骨了。

倒是那個老四，名堂很多，在其他人都已經陸續出門之后，依然賴在會議室里不肯動腳，欲言又止，瞪著眼睛，憤懣不看，呼吸粗重。

蘇興扭頭瞟去，看著老四。

“隊長，我……我不服。”

蘇興笑了笑，“怎么說？”

老四毫不掩飾敵意，轉頭指著許遠峰就說道：“他才剛來多久，憑什么他接組長，就算是他立了功，這……這也太夸張了。他這功勞也不大啊，只是提個醒而已。鬼知道他以前是什么人！我反正……”

老四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

蘇興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會議室里的氣氛慢慢凝重。

老四說著說著，便閉嘴了。

“他的功勞大不大，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甚至不是三站說了算。”蘇興語調平淡，“這是公司的評估。你看到的只是組里的事情，但人家提的這個醒，給整個公司都減少了大量的損失。你有什么資格說東說西？站長一看到報告，第一時間親筆簽的字。怎么？三站的站長不是唐站長，是你老四？”

“我……我……這……”

“滾出去。”

老四一溜煙跑了，出門時甚至還記得輕輕帶上門。

等到房間里只有倆人，許遠峰這才站起來十分誠懇地說道：“多謝隊長提拔。”

蘇興先前還陰沉的臉色驟然陰轉晴，笑著擺了擺手，“這沒什么好謝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也知道你是有能力的，該提拔，就提拔。”

“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別人都說你是站長的人，是釘子什么的，這根本不重要。我蘇興就擱這兒表態了，就因為你是站長的人，我才更要信任，更要重用。”

“這種流言的基礎就建立在我蘇興和站長有矛盾這個更扯淡的流言的基礎之上。我就是要用你，來打破這種流言。”

許遠峰聞言，做敬佩狀，起身拱手，“站長英明。”

“坐，你坐著說。咱們兄弟之間不必客氣。”蘇興又笑著壓了壓手，“興旺機修廠的事情，想來你也是知道的。我從不遮掩那是我的產業。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我可以給你保證，我的廠子，無論服務還是技術還是用料，那肯定是要比外面的小作坊更好，貴肯定是貴一點。但你想啊，車子那是大家吃飯的家伙，非常重要。并且，行車到路上拋錨也就算了，萬一出現什么車禍，人有死傷，那不更慘？”

許遠峰認真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

“一分錢一分貨嘛，我也真心是為了大家好。你是不知道，就前兩天，城東站就出了個事兒。有個回收員的車開著開著，前輪減震直接斷了，人往前面栽，腦袋直接杵地上，脖子當場折成了一百八十度，搶救了一天還是死得凄凄慘慘。”

“我辦的廠，我把控質量，我為大家的安全負責，出了事故我兜底。我也不圖這些賺大錢，就圖個心安理得，也給機修廠的兄弟們找個活路，問心無愧嘛。”

“你說，要不是我靠譜，為什么咱們城南站絕大部分隊的隊長，都樂意指定到我那修車嘛。”

許遠峰聞言，倒也的確覺得蘇興這人似乎還挺實誠，有什么說什么，并不像之前旁人灌輸，以及外界傳言那樣復雜。

“下面的人對隊長的確多有誤解了，我回頭好好說說他們。”許遠峰表態道。

蘇興再搖搖頭，“沒必要，嘴巴長在人身上，而且只要多花了錢，就總免不得用惡意來揣度別人。這些我都想得開，而且也懶得去和每個人都解釋些什么。我之所以和你談透，那是因為重視你，現在也提拔了你。你我兄弟心照不宣就行，無需在意下面的流言蜚語。”

“行了，和我去一趟安防隊，我帶你領裝備。”蘇興起身一招手。

許遠峰隨后跟上。

走出辦公室前，蘇興又回頭吩咐道：“隊里配發的標準裝備只有一條自動步，還有三個彈匣。至于其他的短響兒和防彈衣之類的，你得自費籌備。今晚下班你自己去縣里武裝部買吧。錢夠嗎？不夠我先借點給你。”

“夠的夠的，多謝隊長。”

“哦還有，今天讓你上任屬于應急，但后面你還得參加一次軍事技能培訓，加強一下各方面技能，具體時間等通知。”

“好的。”

“注意安全，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