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之上,歷支56482年,四方城內。
裴府前廳中,裴府老夫人,正勸慰著落榜的孫子--裴航。
裴府老夫人:“航哥兒,你打小就是個機敏的,速來勤勉,此次雖未中舉,但莫要沮喪,且去游玩些時日,一來避避你那嚴父,二來舒緩心情,來年凝心聚力,必能及第恩科!”
裴航:“祖母,您且寬心,孫兒定不辜負您的期許。就依祖母所言,孫兒且去襄漢游歷。”
拜別祖母后,他匆忙趕回居住的湘璃小院,吩咐起心腹阿四。
裴航:“阿四,趕快收拾行囊,祖母允我外出游歷,趁父親尚未歸家,咱們趕緊出發,我先去找秋三郎,問一下游歷的路線,對了,多帶些盤纏,不能丟了咱們裴府的面子!”
話音剛落,只見一青衣兒郎,冠發如墨,面色如玉,身姿挺拔,闊步走出小院,此人正是裴府公子,裴航。
說走就走,就見一行人,隨從四人,裴航乘攆轎,約兩刻鐘,行至西歡樓。
白日的西歡樓,少了幾分夜晚的熱鬧,西歡樓雖是煙花之地,卻以素雅得名,來這的都是高門顯貴,商賈巨甲和文人墨客。
裴航一行人剛到西歡樓,樓主繁娘,立馬笑臉相迎。
要知道,這四方城里的商賈,可只有裴家有這御賜的攆轎。
裴家的實力,可見非同一般。
繁娘:“裴公子,秋公子已在樓上雅間了,鈴蘭和墨香在上面侯著呢!”
繁娘可不傻,這裴公子相貌堂堂,若是有朝一日,相中了誰,贖回去,對她來說也是一筆萬利,對姑娘來說,也是幾世修來的服氣。
更何況,這兩位公子,待鈴蘭和墨香有所不同。
這二人雖有公子哥的浪蕩,每次卻只是讓姑娘伺候研墨、沏茶、撫琴,再出格,也不過是讓人捶捶腿,且每次紅包頗豐,這樣的溫潤公子,怎不叫人心生歡喜呢?
裴航剛到雅間門口,就聽里面傳出秋三郎,那廝放蕩不羈的言語。
秋三郎:“鈴蘭和墨香,你們這可不行啊,怎么裴航不來,你們都不笑了呢,來,給公子我笑一個。”
此人正是秋三郎,秋家和裴家是世交,秋家男兒,英氣勃發,皆是當朝為官,偏生了秋三郎這個奇葩胚子,生的陰柔俊美,不愛讀書,不喜做官,身子有些孱弱,卻甚愛風流,是四方城里,出了名的浪蕩公子。
鈴蘭見墨香低頭不語,只好接下秋三郎的話茬。
鈴蘭:“三郎啊,讓奴家猜猜,莫不是你又誆騙家里,說是尋裴公子論詩文,得此機會,來咱們西歡樓,和我們姐倆打趣了”
言語間,鈴蘭絞著帕子,低著眉目,噙著笑,眼神似笑非笑...
秋三郎眼中,鈴蘭頭上的絹花穗子,隨著春風,晃動如鈴,甚是迷人。
裴航戲笑著,走進雅間,墨香見狀,趕忙上前,幫裴航把螺紋銀披風,從身上取下。
裴航:“可不是啊,秋三郎他那為官多年的嚴父,可是和我那經商的老爹有的一拼,要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三郎來此尋歡作樂,非得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墨香:“公子,您好久沒來了,墨香盼您多日,甚是思念。公子,您瞧,我額間的花鈿樣式,還是上次您設計的,我讓林婆子尋人臨摹了,日日如此裝扮,您可歡喜?”
說話的正是墨香,巴掌大的小臉兒,眉目璀璨,江南女子獨有的柔情似水,湖藍色的長裙,搭配青玉簪子,怎不叫人心生憐愛。
裴航:“我瞧著,也甚是好看,近日我要外出游歷,等我歸來,再給你設計幾個新樣式,保證風情萬種。尋個機會,我和父親商量一下,贖你倆出來,得個清白身,將來許配個殷食人家,好生過日子,可好?”
聽到“贖身”二字,墨香感動的,眼淚在打轉,剛想說話,卻被鈴蘭上前打斷。
鈴蘭:“若真有這一日,鈴蘭和墨香都感恩公子,公子要外出游歷,想必和秋公子也有體己話要講,我讓人屏退左右,留二位公子靜心交談。”
說罷,鈴蘭看了一眼秋三郎,就拽著墨香離開了。
出了廂房,墨香的眼淚就止不住了,鈴蘭見此輕聲安慰。
鈴蘭:“我知你剛才要講什么,你不想許配什么殷食人家,想與裴公子常伴左右。可是墨香,你要知道,世人棄我們如蔽如履,我們雖身處紅塵,保持高潔,但有些偏見是無法改變的。你可懂?我的妹妹。”
墨香:“姐姐,我懂,我應當珍惜公子許諾的贖身機會,不該對公子有執念。”
鈴蘭:“墨香,公子是心善的,他可能是發自真心,說出這番話,亦有可能是隨口說之,你可以感動,但不可當真,當真,就易欺冀,若期盼成空,則生失望,失望后怨懟,怨懟就是不幸的開端啊。但我相信公子是真心的。如若他做到了,那是你我之福氣,如若沒做到,也不必難過。”
鈴蘭輕聲說完,同時給墨香一個溫暖擁抱。
此時,墨香滿腦子都是初見裴公子的場景。
那一年,墨香14歲,鈴蘭16歲,鈴蘭的父親是四方城的都尉,父親是都尉的管事,雖算不上有權有勢,倒也是家中殷實,有所依仗。
不幸的是,都尉被京城權貴陷害,墨香的父親也隨著都尉一起獲罪,男的都是斬立決,女的大多為奴為婢,姿色尚可的,不免流于煙花之地。
墨香自小陪著鈴蘭長大,鈴蘭雖為小姐,卻和墨香姐妹相稱,同上女課,形影不離,恰逢此時落難,本是錦衣玉食的姐妹二人,無奈流入煙花之地。
在進入煙花之地之前,她們會像牲口一樣,被拉倒四方城的鬼市,當街售賣,買家都是煙花之所的老板,最終價高者得。
這姐妹二人,姿容出色,出身好,且從小才情滿滿,如今跌落谷底,如此反差,激起了眾多買家的獵奇心,因而拍賣當日,自然成了競買的熱門“貨物”。
那日,正下著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墨香和鈴蘭,身著單薄,寒風中瑟瑟發抖,但面容干凈,雙手被縛,立于臺上,驚恐且悲憤。
拍賣行主:“各位老板,目前這兩個丫頭,出價最高的是承歡閣,500兩,還有人出嗎?”
話音剛落,就聽底下議論紛紛,尤其是王五、齊揚、賈五這三個地痞流氓,聲音最大。
王五:“承歡閣,那不是四方城最大的青樓狎妓之所,里面都是低級趣味的賓客,常有女妓被虐致死的地方啊!”
齊揚:“可不是嗎,聽說很變態的,重口味的,去那里的,不管資質多好,都是被虐,區別就是,越好看的,來虐的主子越有權勢而已,根本不當人看的。”
圍觀的人群中,不乏有指手畫腳的議論者,雖有惋惜,卻沒人愿意出手相助,更多的是觀望和看熱鬧。那兩個丫頭,立于臺上,自然也能聽得到。
鈴蘭雖然恐懼,但還是低聲安慰墨香。
鈴蘭:“妹妹,別怕,若真是被買到承歡閣,這等腌臜之地,咱們一同赴死,絕不受辱,姐姐陪著你。”
墨蘭泣不成聲,點頭表示同意。
賈五:“哈哈,這兩個小娘子,今日應算是我們承歡閣的人了,沒人出價,我就綁回去了,好生收拾,一定能賺的盆滿缽滿。”
說話的正是承歡閣出了名的打手--賈五,此人滿臉橫肉,左腮有痣,黑痣上,生一撮毛,生性陰狠,重利忘義,此刻胸有成足,大放厥詞。
說罷,就要上臺拖拽兩個丫頭,鈴蘭和墨香嚇得連連后退。
此時,就聽不遠處傳出制止的聲音,原來是裴航。
裴航:“慢著!我出1000兩,這兩個丫頭,我就替今日未到場的西歡樓繁娘,買了,各位看好了,這是銀票!”
墨香驚的抬頭,就見漫天白雪中,走出一位謫仙般的溫潤公子,手拿銀票,英氣十足,墨發銀冠,那一眼便是一生的癡纏枉戀。
與裴航同行的,還有秋三郎,是四方城內,出了名的年少輕狂,放蕩不羈公子哥,也算是鈴蘭的“老熟人”了。
秋三郎:“今日真是好兆頭,今冬四方城的第一場雪,又得如此美人,真是好彩頭,走,本公子送你倆去西歡樓。”
許是憐香惜玉,取下自己的狐裘大衣,和里面的棉袍,棉袍給墨香披上,狐裘大衣,順手丟到鈴蘭身上,然后滿嘴嫌棄的數落起鈴蘭。
秋三郎:“瞅瞅你,瘦的啊,跟個猴一樣,趕緊披上,可別凍死,辜負了我和裴航的一千兩,那可是我倆臨時湊的。”
鈴蘭:“好你個秋三郎,要不是我家道沒落,不是還說明年要娶我嗎?”
鈴蘭羞臊難當,礙于饑寒交迫,才沒把狐裘大衣抖落下來,只好低聲咒罵,好在聲音極低,旁人是聽不見的,正好落入秋三郎的耳中。
雪一直在下,裴航和秋三郎騎馬走在前面,讓小廝把兩位姑娘,安置在后面的馬車里,一行人前往西歡樓,途經之處,留下淺淺的車轍和腳印。
裴航把披風解下,搭在秋三郎背上,瞥了三郎一眼,試圖和自己的發小交交心。
裴航:“你若真的在意她,何不說與她聽,日后求叔父幫她擺脫賤籍,你與她好長相廝守。”
秋三郎:“就我這身子骨,差的要命,說隕了,就隕了,父親愿不愿意幫,是另一說了,與其給她希望,讓她失望,不如護她周全。”
三郎冷的呵呵瑟瑟,搓拳摩搓,用嘴哈著熱氣,用極低的聲音說著。
裴航會心一笑,原來秋三郎,還是不想讓鈴蘭,知道自己的真情實意!
裴航:“好吧,那就讓我做這個好人,你做惡人吧!”
秋三郎沒有反駁,只是喃喃自語。
秋三郎:“今年的冬天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