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山深處，地底石殿。

黃眉老人拄著拐杖，站在祭壇上，望著面前藏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計劃出現變故了，黃天精魄在無生崖消失后，便再沒出現。”

“沒有精魄，圣胎內的黃天神魄很難在短時間內復蘇。”

“即使勉強靠儀式復蘇，神魄也基本很難重塑黃天真身。”

模糊身影淡笑道：

“那又如何？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你們還能停下手嗎？”

“羅教在江南已經徹底扎根，他們隔絕天地，阻斷仙人的注視，就連閩越二國都受其操控，沒有黃天真身，你們拿什么跟羅教競爭？”

“……就不能把黃天氣魄取回來嗎？”

沉默半晌，黃眉老人憋屈道。

“黃天氣魄被鎖在云寧真人體內，除非把她殺了，焚燒其尸骨，其他絕無取出來的可能。”

模糊身影起身，“你要是能在張源手里把云寧真人給殺了，請便。”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樣針對云寧真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沒有其他的選擇。”

陰影中，古舊的黃紙被遞出。

“法家的真言契約，簽了吧。”

“從此以后，有關黃天復蘇的計劃都是你自己構思出來的，黃天精魄跟氣魄的遺失都是意外，但你們太平道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看著眼前的黃紙，黃眉老人嘆息，但還是按照其所言，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許久之后。

黃眉老人獨自坐在祭壇上，翻閱著教眾傳來的信件。

“我定下如此周密的計劃，卻接連出現意外，黃天氣魄、精魄接連出現意外……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使再困難，現在也得走下去。”

“黃天上神，還請保佑信奉您的子民。”

……

清晨，大雪紛紛。

幾株老梅竟斗雪開著滿樹的繁花，仿佛毫不以寒冬為意。

亭子邊還有一株山茶樹，從暗綠的密葉里顯出十幾朵紅花來，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

忽地傳來沙沙的一陣聲響，許多積雪從被它壓彎了的一技山茶樹上滑下去了，樹枝筆挺的伸直，更顯出烏油油的肥葉和血紅的花來。

屋宇和街道，都織在密雪純白而不定的羅網里。

“好香啊。”

誘人垂涎三尺的香氣，自涼亭飄來。

其覆蓋到的每一寸空氣都生出鉤子，任何人都無從抵擋，只得連人帶魂乖乖的被勾過來。

李延年流著哈喇子，放下手中的竹劍，一步步的往外走去，想要找到這香氣的源頭。

只見涼亭內，有道挺拔的身影坐在其中。

紅亮的炭火上，切割均勻的鹿肉掛在樹枝上，在炭火的灼烤下滋滋的冒著油，正是那香氣的源頭。

“過來，想吃自己烤。”

陳自景將烤好的鹿肉放進盤子里，蘸著醬料送入嘴里。

于大雪中烤肉。

這多是一件美事啊。

“謝謝大人。”

見到陳自景，李延年頓時變得很拘謹，他走進涼亭，搓著手開心地開始烤起肉來。

陳自景邊吃鹿肉，邊問道：“給你的真靈咒，修煉的如何了？”

眼前的李延年，正是當初他在周家除鬼時，碰見的那個青衣童子。

他雖然是個江湖騙子，沒甚么本事，但其生來就對陰氣的感知力極強，也就是相當于天生的鬼物探測器。

是個極佳的工具人。

所以陳自景應允李延年，只要他肯聽話，便讓其升為東明侍，一輩子衣食無憂。

這個條件對從小就食不果腹，到處跟著師父招搖撞騙的李延年來說，太誘人了。

尤其是在他的師父死在鬼嬰手里后。

而且李延年也知道，他沒有拒絕陳自景的資格，現在他已經加入東明衛，在后者手下辦事。

自周家鬼災后，陳自景便租了處宅子，當作李延年的容身之所。

“已經修煉到入門的水準，雖然還不太流暢，但是多試幾次肯定能成功。”李延年放下手里的筷子，恭敬道。

陳自景點點頭，“繼續勤加練習，過段時間可能會用到你。”

真言咒是鬼道中爛大街的功法，其作用便是用來探查鬼物的蹤跡。

這是陳自景用功績從東明衛那兌換的，以李延年自身的特殊體質，搭配上真言咒，兩者相得益彰。

吃飽過后，陳自景起身離去。

走在街道上，望著天空落下的鵝毛大雪，思索著將來該何去何從。

他本打算從無生崖回來后，便離開東明衛。

云寧真人這件事，讓陳自景看清了東明衛的本質。

只是仙人養的家犬罷了。

在東明衛里，哪怕晉升到千戶、都統、乃至指揮使，恐怕也得對仙人言聽計從。

但想要推演出黃天觀想圖剩下的兩張殘圖，單靠他自己肯定又不行。

想要盯著太平道，定然需要極為周密的信息網絡。

在趙國這塊土地上，談及情報，肯定繞不開東明衛。

“再待些時日吧，如今東明衛馬上要對太平道下手，看看能不能從中得到黃天氣魄、神魄的信息。”

在心中打定主意，此時陳自景也已經回到東明衛府邸中。

現在杜其卓等人還沒從郡城回來，他也沒去找太平道的念頭。

茍在家里，安心修煉便是。

目前陳自景的目標就兩個。

一是繼續修煉變強。

二是通過東明衛的情報網，找到黃天氣魄、神魄的下落，并推演出完整的黃天觀想圖。

等到第二個目標完成后，便是他離開東明衛，離開趙國的時候。

“百戶大人，周家派人送來的靈泉，已經全部放在您的院子里了。”

走進府邸后，有侍衛上前稟報道。

陳自景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后回到庭院內，便看見那四五桶靈泉，整整齊齊地放在屋檐下。

將這些靈泉全部提進屋里，他將從無生崖得來的肉太歲拿出，浸泡在靈泉中。

隨后陳自景盤膝坐在地上，將剩余的血氣丸全部拿出，盡數吞服。

太歲肉還沒長出，現在還是得靠血氣丸修煉。

雄渾的血氣在體內涌動，靜下心來，引導血氣不斷熬煉著皮肉。

太陽東升西落。

轉眼間，便是第二天。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屋內，照在陳自景的身上。

他睜開眼，長長地吐出口濁氣。

緊接著，全身各處都傳來劈里啪啦的清脆聲響。

練肉已成！

皮肉關分為磨皮階段跟練肉階段，這兩者，陳自景皆已完成。

皮肉關過后，渾身皮肉堅硬如鐵，刀槍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