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月色上梢。

不知不覺間已經入了夜。

屋頂懸掛著一盞銀色的鴿子樣式掛燈，照亮了黑暗的房間。

“呼。”昂熱心滿意足的吐了口氣，放下手里的刀叉，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骨瓷盤有些難得的尷尬，他簡直像個餓死鬼，吃相太難看了。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梅涅克，對方也毫無任何的架子，隨意的舉著酒杯，正在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怎么樣，吃飽了嗎？”

“是的，梅涅克學長，謝謝你的晚餐。”昂熱笑著點了點頭，他覺得這位學長實在是平易近人，自己真的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哈哈哈，那就好，我喜歡的就是烹飪和聚會，下次我讓人帶幾只布雷斯雞，我給你做烤雞吃，肚子里面塞滿松茸和堅果，外面再抹上高加索的蜂蜜和黃油那味道簡直了。”梅涅克生動形象的描述著自己的獨家烤雞秘方。

哪怕昂熱已經吃飽也不禁又流下了口水，他從來沒發現原來自己居然還是個吃貨。

“梅涅克學長，已經夠了，今天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應該可以說了吧？”昂熱搖了搖頭，望著眼前的梅涅克，他知道這一切應該都只是一個鋪墊。

根據他開學到現在聽過的消息，這位德意志的卡塞爾伯爵其實異常的神秘，除了國王學院和圣瑪麗教堂以外，基本在其他地方都見不到他，而且他時常請假外出，在學院里雖然待人親切但根本沒有什么朋友，更別說能被他親自邀請甚至招待的人，昂熱可不相信只是見過一面的他們，真的有這么投緣，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哈，我就知道。”梅涅克欣然的笑著，心里越發的篤定昂熱也是他們的一員。

“我今天邀請你來，確實有別地目的。”梅涅克正了正色，這不是什么儀式感，而是基本的尊重。

昂熱也看見這位平易近人的學長收起了笑容，臉色也變得嚴肅，仿佛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露出了獅子一般的威嚴。

“昂熱學弟擅長多門外語，我有一句話想要請你幫我翻譯一下。”

“翻譯？隨堂測試嗎？”昂熱不禁這么想著，難道是他想多了，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入職測試。

還沒等昂熱開口想要接著問什么，梅涅克已經站起身，微微前屈，俯視著昂熱，聲音渾厚的開口道：“認真聽清楚我接下來的話。”

昂熱仰視著梅涅克，瞬間便有一種被獅子盯上的感覺，不由得心神一顫，一股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但這無法讓他低頭。

已經渾身緊繃的昂熱沒有注意到梅涅克嘴角一閃而過的微笑，下一刻，一串古怪卷舌音從梅涅克的嘴角迸發，這是一種人類難以想象的發音方式，渾濁嘶啞，但又帶著君王的威嚴和肅穆，仿佛來自的天國的號角，攝人心魄。

昂熱在第一個音節炸響的瞬間便愣在了原地，眼前的世界瞬間陷入昏暗，恍惚間他只能看見梅涅克那雙金色的雙眸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刺骨的冰冷淹沒了整個世界。

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風雪以及黑暗。

“吼！”

在比山與海更遙遠的地方，震天的咆哮回蕩在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兩輪太陽從天地中升起，于是黑暗被驅逐，世界便有了光。

只是昂熱還來不及感受著身體寒冷被驅散，下一刻，遮天的黑影再度籠罩在了天地間，昂熱凝神望去才發現，那是仿佛橫貫世界的黑色巨翼。

威嚴的咆哮再度響起，太陽也終于露出了真正的姿態。

那是一座無窮高聳的山脈，黑色的巨龍張開雙翼仰天咆哮，那是無與倫比的力量，無與倫比的威嚴，至尊至貴的皇帝。

祂就是世界的頂點，世界的本身。

皇帝俯瞰著自己的王座，太陽的光輝也同時灑向了整個世界。

昂熱仿佛失去了思考，直視著太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溫暖，只有無盡的寒意。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被無窮的光所覆蓋，原來兩輪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近在眼前。

“啊！”

“呼，呼，呼，呼！”

昂熱猛地站了起身，籠罩世界的光芒早已消失，只留下微弱的燈火，那股直達靈魂深處的寒冷也已經消失，只留下劇烈搏動的心臟，他喘著粗氣，全身所有的能量似乎都傳到了心臟，讓他的大腦失去了思考和認知的能力。

“好了，已經結束了，沒事吧，這么強烈的靈視反應，看來你的血統一定很強大。”爽朗的低語傳來，昂熱這才想起自己眼前還有一個人在。

“這，這到底是什么？”良久，稍微冷靜下來的昂熱終于恢復了一點思考能力。

梅涅克又倒了杯酒遞給昂熱，嘴角微翹緩緩開口道：“贊頌我王的蘇醒，毀滅既是新生。看來，你已經聽到了太古龍皇的呼喚。”

“龍？”昂熱瞬間想起剛才看到的的黑龍。

“沒錯，就是龍。”梅涅克肯定的回答道。

“那種東西怎么可能存在？”昂熱感覺自己已經瘋了，包括他眼前的人，也都是瘋子。

“你剛才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梅涅克隨手摸出了一個鏡子遞到了昂熱的面前，“而且，現在證據不就在你的面前嗎？”

昂熱接過鏡子，微微一掃，右手瞬間一愣。

“黃金瞳，這就是龍存在的證明。”梅涅克也在此刻點燃了自己的黃金瞳，望著昂熱繼續說道，“我們都是混血種，人龍混血，黃金瞳就是我們的特征，所以我們是族裔。”

“混血。”昂熱摸著自己的眼眶，瞬間想起不久前的那次經歷，下一刻，他看向門口的位置，果然，他能聽到哪里有輕微的呼吸聲，有黃金瞳的時候，世界瞬間清晰了好幾倍。

“剛才我看到的是什么？你說的又是什么？”望著眼前梅涅克發光的雙眸，想起曾經的經歷，昂熱已經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和他一樣特殊的人，可龍這種神話故事里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嗎？

“那是靈視，你看到的是你體內血脈傳承的記憶片段。和人類相比，龍這樣偉大的生命可以將記憶和知識通過血脈流傳給后代，哪怕歷經了幾千幾萬年，龍血被不斷的稀釋，可這份記憶依舊流存在我們的潛意識里，而靈視就是我們翻閱潛意識里記憶的情況，而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是龍文，言靈皇帝，任何擁有龍族血脈的生命都無法抗拒言靈皇帝的召喚，這是那位黑色皇帝在龍血里留下的最深刻的記憶。”梅涅克解釋道。

“靈視，龍文，皇帝？”昂熱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團糟，當他知道，梅涅克所說的都是真話。

看著昂熱的樣子，梅涅克也能理解，畢竟進化論也才被大眾接受沒多久，而現在如果有人告訴他，其實他們有些人算半個爬行類，恐怕沒有人接受得了。

“我還是從頭和你講吧，跟我來。”梅涅克說著提起一盞煤油燈，順便提著紅酒杯，走到客廳的左側，拉開角落的書柜，露出了漆黑的地下室入口。

昂熱點了點頭，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同時腦海里似乎有一股某名的力量在復蘇讓他有些無法集中精神思考。

昂熱跟著梅涅克走下石階，這才發現這座地下室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空氣中依稀有些土腥味。

終于到達底部的時候，昂熱才發現，這是一個全部由混凝土澆筑的空間，桌椅齊全，角落里還有酒桶，隱隱能聞到酒香，空氣也沒有特別渾濁，看來應該是有特別的通風管道。

“坐這吧。”梅涅克指了指，說著把煤油燈放在桌上，走到角落邊打開酒桶的閥門，倒上了兩杯酒，返回落座將一杯酒遞給昂熱。

昂熱接過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酒，看向四周，在梅涅克座位的后方墻壁上一張巨大的油畫吸引了昂熱的目光。

燃燒的天空，枯萎倒塌的巨樹，還有遍布荒野的枯骨，以及從尸骸的海洋里掙脫而出，雙翼布滿骷髏，仰頭咆哮的黑色的巨龍。

昂熱感覺自己心臟都好像慢了一拍，腦海里似乎再度響起那憤怒的咆哮。

“龍皇尼德霍格，北歐神話中啃倒世界樹的元兇，萬物的終焉世界的毀滅者。”梅涅克拄著酒杯望著呆住的昂熱，碰了一下他手里的酒杯，隨后一口飲盡。

“數千年來，我們無數代人找尋的目標，他們藏在人類歷史的陰影里，他們曾經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先驅、和君王，他們譜寫了真正的歷史，而我們人類只是卑微的奴仆和盜火者而已。”

“龍？”

“沒錯，就是龍，在無數的歷史和神話里，龍族主導了整個世界，龍皇尼德霍格就是龍族的始祖，祂創造了四大君主為其牧守四方，又有無數的龍子龍孫主宰整個世界，他們才是食物鏈最頂端的生物，掌握著四大元素的和煉金的力量，足以稱之為神明。但在數千或者數萬年前，龍族掀起了一場翻天覆地的內亂，龍皇尼德霍格隕落，整個龍族四分五裂，陷入沉眠，也因此人類才得到了喘息的時間，發展了文明。”梅涅克輕搖著頭，似乎在為那樣偉大的文明崩塌而惋惜。

“沉眠？也就是說他們還會蘇醒嗎？”昂熱感覺抓到了重點。

“沒錯，人類還在苦苦掙扎著衰老和死亡，可龍族不同，越是尊貴的存在，時間對他們而已就越發的無力，所謂的死亡只不過是一場長眠，但長眠終究有蘇醒的時候，數千年來，龍族都在不斷的蘇醒，并且試圖重新奪回他們的世界，但在歷代混血種的努力下，龍族復興的火焰不斷被撲滅，這才讓人類文明延續至今，這也是我們混血種的宿命，屠龍。”梅涅克一字一頓接著說道，

“在最蒙昧和黑暗的時代，人類覬覦龍族的偉力，向龍族祈求庇護敬獻少女，但龍族的血脈何等強悍，人類又是何等的弱小，歷經無數次的嘗試，犧牲了無數的生命最后得到了流淌龍血的混血種，這就是我們的來源，人類得到了龍血以及言靈的力量。”

“可以這么說，我們的血脈來源于罪孽和不潔。”梅涅克語氣有些沉重。

哪怕他已經簡略了這段黑暗的歷史，但昂熱依舊能夠想象得到人類竊取血脈那段歷史究竟付出了何等血腥的代價。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人類才終于在幾千年擺脫了龍族奴仆的身份，成為了世界的主宰，而我們混血種就是要和那些蘇醒的龍族繼續戰斗，將他們送回墳墓。”

“也就是他們曾經蘇醒過甚至不止一次，那為什么歷史里都沒有留下記錄？”昂熱無法想象，在現在的時代如果出現一條巨龍恐怕早就傳遍世界了。

“沒錯，這數千年來，哪怕是四大君主都曾經蘇醒過不止一次，我們混血種的力量和他們相比當然微不足道，但他們也并沒有恢復全盛的力量，因此在混血種家族悍不畏死的拼殺下，龍族一直沒有真正被暴漏在公眾眼中，就算有一些外泄，但也在歷史里逐漸成為了各種神話故事和童話。”梅涅克點了點頭。

昂熱也想到了關鍵，哪怕真的有人見到了，在刻意的隱瞞和時間的沖刷下，真相也會變成童話故事。

“而且近百年來，復蘇的龍族數量很少，而且實力都不怎么強，相反人類開始發展了科技，現在我們對付一些低等的龍族已經很少需要拼命了。”梅涅克笑了笑，稍微讓氣氛輕松了一點，總不能直接把人嚇跑。

昂熱點了點頭，他想到了槍械和大炮，龍族還是血肉之軀，無論怎么樣也擋不住炸藥和鋼鐵子彈的轟擊，這也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那我們以前是怎么戰勝他們的？”此時昂熱眼里的黃金瞳已經恢復，雖然在點燃黃金瞳以后昂熱確實能感覺得到自己變強了不少，可還是無法想象混血種在古代僅憑弓箭和刀劍，能夠戰勝堪比神明的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