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用推的,韋賽歐被蘭斯帶到工坊區的辦公室。“這事兒我覺得有必要考慮清楚。”蘭斯告訴他。
“沒什么可考慮的,”管家韋賽歐說著露出了他招牌的嗤笑,他真的跟一副骷髏架子沒什么兩樣,“難道你就不想擁有更多的神選者?”
“話雖如此,”蘭斯作了個手勢,示意黑袍仆從將門帶上,可惜無人理會。待到韋賽歐作出同樣的舉止,黑袍仆從這才關上房門,鞠躬離開。這里只剩下蘭斯與韋賽歐兩個人。陽光從窗戶射進辦公室,周圍一片安靜明亮。“可這么做會不會太過……殘忍?”蘭斯小心翼翼地拼接著措辭。
“殘忍?!”骷髏臉的韋賽歐又一次嗤笑道。他每當勝劵在握時總愛露出這種表情,蘭斯已經觀察到了。
“繼承者大人,您總愛逗我發笑。殘忍。你是怎么想到這個詞語的?”
“難道是我說錯了?我可不是在這跟你講笑話。”
“好呀,那我就跟你講講到底什么是殘忍。”韋賽歐找了一個柔軟的沙發坐下,陽光灑在青色綢緞外衣前面。他還在胸前系了一朵白色襟花,天知道,這得有多熱。
蘭斯也同樣找了一個沙發坐下。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我的繼承者大人。無非只是幾條螻蟻的性命。”
“肆意剝奪別人的性命。這簡直駭人聽聞。”
“不不不,性命這玩意,生來本就不公平。有的人生來便能繼承爵位,而有的人生來便是奴隸。這二者之間的價值從不等同。你要來一杯嗎?”工坊區的辦公室里可沒有韋賽歐每日必飲的猩紅血釀,他只能用桌上的水壺里倒上一杯冷水。
“我不喝。”
“這么說吧,既然人與人之間的價值生來便從不等同,那他也必須就得接受這種生來的不平等。”
“因為他們只是奴隸,所以你就剝奪了他們的性命?”蘭斯簡直難以置信,“荒謬,這太荒謬了。”
“很遺憾,繼承者大人。可事實正是如此。”韋賽歐將杯子倒得滿溢,“這并非謬論,這是自然的法則,正如狼吃羊,鳥吃蟲一樣正常。”
“可他們不是蟲和羊子,他們會哭也會笑,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別。”
“被狼群追趕的時候,再遲鈍的羊也會撒腿狂奔。不得不說,繼承者大人,你的確很仁慈,但是光憑仁慈可成為不了一名好領主。一個好領主必須要時刻保持清晰頭腦,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選擇。一群奴隸,和能夠死而復生的【神選者】,你選哪個?”
“相信我,這簡單的選擇題丟在西境的那些大公們面前,他們連半秒鐘都不會猶豫,說不定他們還會到處買奴隸呢。”韋賽歐哈哈大笑。
“或許是吧。”蘭斯回答,耳中卻只聽見“一個好領主,”他的腦海里想起阿白,想起此前不久,阿白曾經閃著大燈,在教堂里曾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他,“領主的權利永遠都來自于支持他的人民。”
韋賽歐渾然不覺地繼續道:“這就是最大的殘忍,繼承者大人。命運生來即被注定,當我想要奔著前路邁出哪怕一步時,那些與生俱來的東西又都成為了阻礙。財富、資源、天分,沒人可以打破。”
“我接受了屬于我的命運,他們也必須得接受他們的。”
“那我呢,我的命運是什么?”蘭斯低聲詢問。
韋賽歐瞄了他一眼,笑道:“你的命運當然是成為哈姆雷特小鎮的領主,知道我為什么挑選你成為家族的繼承者嗎?因為你足夠聽話,而且聰明。”
去你媽的,你之前還說因為我可以成為巨龍。蘭斯暗想。
接下來的談話,蘭斯一句都聽不見。他只記得他從沙發上起身,像是要出辦公室還是要什么的,然后他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韋賽歐打了一拳,正對著他的臉上打,好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知廉恥。
只是韋賽歐反應很快,沒打中,只打到他頭部一側,大概讓他有點兒疼。可這并沒有達到蘭斯期望的那種程度,蘭斯希望的是韋賽歐最好能夠疼得要命。
天知道這個骷髏架子哪里來的這么大力氣。
他只是單單一只手,就可以將蘭斯整個人都給拎起。他骷髏般的手緊緊拽在蘭斯的胸前,壓得他透不過氣,另一只手則扣著蘭斯的手臂,讓蘭斯沒法繼續打他。
“你怎么回事?”韋賽歐一直在問,那張骷髏臉越來越紅。
“有種把你的破手從我身上挪開。”蘭斯對韋賽歐說,他幾乎是在吼,“快點,你個變態雜種。”
可韋賽歐還是不放手,一直抓著蘭斯的手腕。而蘭斯也一直罵他是狗娘養的。他說他從來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從來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也根本不關心別人的死活,就算這世界真的無處容身,他又憑什么可以審判別人的靈魂?
他叫狗娘養的,韋賽歐很不樂意。因為狗娘養的從來都不喜歡別人叫他狗娘養的。
“給我閉嘴,蘭斯。”韋賽歐滿臉通紅地說,“你馬上給我閉嘴。”
“你根本就不想要復興哈姆雷特。你只在乎你自己!”
“馬上給我閉嘴,蘭斯,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韋賽歐真的是被氣壞了。“再不閉嘴,你就要沒命了。”
“把你的手給我挪開。”
蘭斯根本沒理他。
韋賽歐就真的給他來了一下,朝著他的胸口。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蘭斯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便從被拎起倒在了地上。
好在是他還沒有暈過去,說真的,要被人揍暈過去還真不容易,天知道那得流多少血。當他抬頭時,就看見韋賽歐那個骷髏架子就站在他的面前,辦公室的房門已經被黑袍仆從們推開。幾名黑袍仆從們已經進來了。
蘭斯根本不想費力站起來,只是在那兒躺了一陣子,然后又不停地叫喚著韋賽歐是狗娘養的。他氣極了,幾乎是在咆哮。
“聽著,蘭斯,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哈姆雷特的領主了。”韋賽歐一板一眼地說,“聽到沒?”
韋賽歐大人,我還是哈姆雷特的領主又如何呢?蘭斯心想,讓自己的人民跳進血肉烘爐的領主又算什么呢?
他忽然既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