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從們走后，蘭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兒便是一頭扎進了這條由奴隸們組成的原始長河里。

他迫切地想找一件事情來做，隨便什么事情都行。

蘭斯沒有叫上韋賽歐與坎貝爾，他離開那里也只是因為不想再繼續跟韋賽歐他們談話。

他們嘴里全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口吻，最關鍵的是，他們好像也把蘭斯當成了跟他們一樣的大人物。

這真的挺差勁。

蘭斯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永遠做不出那種無緣無故將鞭子抽在別人臉上的混賬舉動。

韋賽歐和坎貝爾沒有馬上離開，他們還在路邊上等他。蘭斯只好讓他們先走，這幫雜種就應該走在隊伍最前面，最好是離得遠遠的。

那些身體健康，靚麗光鮮的奴隸們已經在黑袍仆從們的安排下早早地進入了小鎮，落在后面渾身臟泥的瘦弱奴隸才是隊伍的大多數。

蘭斯故意混跡在隊伍中，隨著他們絡繹不絕地進入小鎮——這些以后都是哈姆雷特的子民。

如此龐大的隊伍讓他不由地對韋賽歐頗為改觀。蘭斯確信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人，但為哈姆雷特小鎮購買奴隸卻是件實打實的好事。

隊伍的末尾則是好幾輛由奴隸們護送著的蓋著黑色粗布的推車，里面飄散著掩蓋不住的惡臭，味道類似沉悶夏日腐爛的腥臭味道。

這味道著實難聞，但蘭斯絲毫不嫌棄，這推車里的東西顯然是牲畜血肉，雖說已經腐爛發臭了，但那些腦子不好使的【神選者】們應該不會在這方面挑剔。

拉著推車的人由幾名奴隸組成，從‘狼穴’而來的匪徒監工們則在持著鞭子在推車后徘徊著。

蘭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一個女人，她又臟又累，以至于隊伍里那些身上全是污泥與膿瘡的奴隸們看上去都比她干凈得多。

推車的所有奴隸里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注意到她，

一是因為一個異性引起的必然好奇。

二是因為她身邊還有一個須眉皆白的老頭。

蘭斯沒想著跟她搭話，反正只要進了哈姆雷特小鎮，滿足他好奇心的機會到處都是。

但不是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想讓別人見到自己蓬頭垢面的一面，即便她只是奴隸。

況且沒有人生來便是奴隸，不光是她，所有人全都如此。

不管怎么樣，蘭斯就在那兒站著，注視著奴隸隊伍絡繹不絕地前行著。

突然，一記長鞭冷不防地抽在了女人背上，那女人一聲悶哼后，痛苦地癱倒在地。

一名土匪鞭笞者從推車后走了出來：“走快點，可別讓領主大人等久了。”

老頭連忙蹲下身子攙扶著倒地的女人，他真的太老了，以至于顫顫巍巍。

蘭斯看到那名土匪鞭笞者獰笑著走到老頭身后，看得出他還想給這老頭來上一鞭子，他甚至已經抬手舉起了長鞭。

“夠了。”蘭斯喝止道。

蘭斯講得很大聲，他絕對聽見了他的喝止。但這名土匪鞭笞者就跟耳朵被雜草堵住了一樣，旁若無人地將長鞭揮下。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劇烈聲響。

蘭斯面色鐵青地走到那名土匪鞭笞者面前，他終于想起了他屢被冒犯的權威。

這個雜種好似剛剛才瞧見蘭斯一樣，故意朝著他咧嘴一笑，“領主大人，我已經幫您教訓過他們了。”

他媽的，我最想教訓的其實就是你這個雜種，蘭斯心想，他睜大雙眼怒視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耳朵！我剛才叫你停手！”

“對不起，領主大人。”這個雜種照舊不以為然，“我只是想幫你教訓一下這些不聽話的奴隸。”

蘭斯發誓他從未想過要叫他們如何，甚至在蘭斯的眼里，這幫人壓根就并非奴隸。

跟‘狼穴’里的雜種講這些純屬白費口舌，他們只懂得暴力和破壞，從來不會站在別人的處境思考。

蘭斯彎下腰攙扶起因為鞭擊而倒地的老頭與女人。

“謝謝。”女人恭敬地向他低頭道謝，并自然而然地將手臂抽出，攙扶著身邊的老頭。

蘭斯站在這兩個人面前，對一旁的土匪完全忽略，他細細地打量著這對奇怪的組合，甚至無法分辨出是看老頭更多，還是看女人更多。

那個女人沒有看他，低垂著幾乎是披散著沾著草葉和泥垢的頭發。那老頭則盯著他看，如同一條溫順松獅盯著毫無惡意的路人。

女人低聲道：“領主大人，這輛推車我跟父親大人已經沒辦法再推下去了，您能否行行好，讓我們休息一段時間？光輝女士在上。”

她叫他領主大人，她聽見了土匪鞭笞者對蘭斯的稱謂。

“你叫什么名字？”蘭斯開口了。

“817號”，她的聲音小得如同蚊子鳴叫。

“817號么？沒有名字？”蘭斯讓手上的枯草葉落地。

“領主大人，奴隸是沒有名字的。”一旁的老頭搭話道。

“為什么？”

“領主大人，因為奴隸是不需要名字這一繁瑣復雜的東西。”

“你叫什么？”

“我叫822號。”

“你聽著，822號，或許奴隸確實不需要姓氏這一繁瑣復雜的東西。但是，哈姆雷特也不需要奴隸這種行尸走肉的存在。”

“我聽不明白，領主大人。”他盯著蘭斯的眼神逐漸放亮，頭一次，蘭斯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神采。

“那你就好好記住罷。”

822號點點了頭，接著繼續掌上了推車的橫軌。

他還想繼續推車，但是817號立馬將他攔住，這個女人很有教養，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并未大聲嚷嚷。

土匪鞭笞者識趣地走了過來，他將長鞭掛在腰間，“既然他們推不動車輛了，那就換一幫奴隸吧。”他打了一個響指，吸引了周邊所有人的注意。“你，你來推車。”他隨手點了幾名奴隸。

蘭斯擺手示意他們不用上來，這個雜種，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世界上的壞毛病全被他占全了，粉刺、臟牙、口臭，爛指甲。他必須得做點什么有意義的事兒，才能證明自己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來推。”蘭斯告訴他，接著便無視了土匪鞭笞者近乎于要殺人的目光，領著周邊的奴隸們離開。

這個雜種，就該讓他干干這樣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