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豹帶著一行人連夜出發,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到第二天晚上,才來到位于紫閬山里深處的麗江村。
紫閬山里崇山峻嶺,地形地貌非常復雜,但總體上它的形狀呈紡錘形,以中間的一個人口密集的大山谷為核心,進來有一個隘口,出去也有一個隘口,進來的地方叫青龍潭,出去的地方叫清水源,所謂的大墳場就在清水源附近。
而麗江村是進入大墳場的必經之路。
金錢豹因為熟悉這里的地形,他沒有走青龍潭這條線進入山區,而是翻山越嶺,走了一條捷徑。
這條捷徑是羊腸小道,據說是山中動物走出來的,一般當地人幾乎不會涉足,只有經驗豐富的老獵人才經常光顧。
一行人來到麗江村已經是深夜,早已經饑寒交迫,金錢豹和他的兩個警衛員久經沙場,皮糙肉厚,還扛得住,袁嘯風、林蕩寇,還有蔣芝堂、姚鳳鳴幾個細皮嫩肉的,哪里吃過這些苦?身體能量耗盡,東倒西歪,連邁步都很困難。
這個時候找戶人家,進去取取暖,喝上幾碗熱粥填滿肚子,迫在眉睫。
金錢豹當年在這一帶打游擊時,和老百姓關系不錯,麗江村的村長就是他的堡壘戶,自信只要到了村長家,有暖炕睡還有稀飯喝,一切問題都能解決。所以在趕到麗江村之前,千萬不能停下腳步休息,不然的話,人的惰性開關一打開,要再起身就困難了,很可能會凍死餓死在山上。
麗江村現在成為一行人的保命圣地。
誰知等接近麗江村,情況大出眾人所料。
只見在一片凄清的月光下,村里一片漆黑,闃無人聲。
山里人勤儉持家,晚上基本不點燈,上床又早,一片漆黑也算正常。
但闃無人聲就很不正常了。
山里人幾乎每家每戶都養狗,主要用來狩獵或者提防野獸進村,這些中華田園犬嗅覺靈敏,伴隨在主人左右,非常盡責,一聽到外面的動靜,早在一里路外就會沸反盈天起來,此起彼伏,繞繞不斷頭。現在他們進了村,沒聽到一聲狗叫,太不正常。
什么情況呀?難道整個村里的人都搬走了?怎么可能呢?
金錢豹不敢大意,把一行人安頓在村口的涼亭里暫時歇腳,自己帶了兩個警衛員進村去偵察情況。
金錢豹剛要動身,突然發覺有個黑影在前面路口一閃而過,躲進路邊的樹叢中。
要是一般人極難發現,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金錢豹不是等閑之輩,他的五官有三官殘疾了,眼神卻變得非常犀利,簡直跟鷹眼差不多。
金錢豹急忙追了上去,一邊還吆喝道:“是孟村長吧?別走!我是金錢豹!”
樹叢中一點沒有動靜。
金錢豹繼續吆喝道:“孟村長,難道連我金錢豹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嗎?我知道是你,來去一陣風,整個紫瑯山區,只有你孟村長有這樣的身手。”
金錢豹的聲音雖然嘶啞,但在死寂如原始曠野的地方聽起來,還是感覺像打雷一樣聲震四方。
樹叢終于動起來,一個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從里面走出來,果然是金錢豹的堡壘戶孟村長。
孟村長從樹叢里走出來,低聲說道:“原來還真是金大隊長!請你說話小點聲。”
金錢豹說道:“你知道我的嗓子本來就不聽使喚的。村里出了什么事?里面沒有一個人似得,都躲到哪里去了?”
孟村長嘆了口氣,說道:“人家稱呼你金大隊長是一只金錢豹,真是一點沒錯,依我看,你膽子其實比豹子還大,怎么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到這里來?不出一個時辰,日本人就要進村來了。”
金錢豹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你怎么知道日本人馬上就要進村來了?”
孟村長說道:“這幾天都是這樣的。每天晚上月亮到了東邊烏龜山那邊山崗上,他們就進村來,等月亮到了西邊桃花嶺那邊,他們又會準時回去。已經連續三個晚上了。我想今晚也不例外。你看看,現在月亮離爬上烏龜山大概還有一個時辰……”
金錢豹抬頭看看東面的烏龜山,果然如此,此時他已經感覺事情不妙,但也來不及多問,保住一行人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金錢豹說道:“既然日本人還有半個時辰才回來,說明我們還有點時間緩過勁來。現在請你馬上把我們帶到你家里去,暖暖身子,給點吃的喝的,我的人都快凍壞了。”
金錢豹把孟村長帶進亭子里,孟村長這才發覺亭子里的袁嘯風他們四個人已經縮作一團,連直起腰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日本人就在眼前,金錢豹還想著給一行人暖暖身子喝上熱湯熱水,實在也是沒辦法,不過膽子也算夠大的。
沒想到他的這位朋友孟村長膽子也不小,見狀心生憐憫,竟然也不管危險,全答應下來。
在孟村長帶領下,一行七人摸黑走進了村長的家。
孟村長的家在這個村里應該算是殷實人家,有三間瓦房,一個院子,也有一些實實在在的家當,好好的一戶人家。
可現在他的家里一片狼藉,到處是垃圾,遍地雞毛鴨毛,摔壞的碗鍋,桌凳東倒西歪,就像剛剛辦過婚喪喜事,食客們大吃大喝一番后,耍了一會酒瘋,最后丟下殘菜冷羹,拍拍屁股走人,而主人家還來不及收拾。
孟村長咒罵起來,道:“狗日的日本人,把我家當作他們的免費食堂了。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還殺我們的人。昨天晚上,他們一定在這里吃了夜宵后才走人的。”
金錢豹忙問道:“還有吃的留著嗎?別被日本人搶光了。”
孟村長說道:“我在屋后的山崖上挖了一個洞,里面藏著一些糧食,還有兩條熟狗腿。日本人來后,我們把家里的狗都宰了,怕日本人聽到狗叫聲發現我們的藏身之地。狗是我們的家人,以前誰忍心吃它們的肉?現在到了人都活不下去的地步,已經管不了它們了。估計再過段時間,得人吃人。好了,不說那么多了,你們都餓壞了。我去后面山坡上看看,希望那地方沒被日本人發現。”
孟村長匆匆出門去。
金錢豹趁間隙找了些柴草,在火塘里生起火,屋子里迅速暖和起來,眾人的臉上才有幾分生氣,開始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
袁嘯風看了看金錢豹冷峻得可怕的眼神,知道形勢不妙,忙問道:“難道日本人早就開始行動了?”
金錢豹搖搖頭,說道:“不單單是日本人提前行動的問題,這已經是事實。我的感覺是情況比我們能預想的還要危險許多。你不是說活死人都非常虛弱嗎?只能活一回。也就是說,舒大勇就算被渡邊的驅鬼藥變成活死人,渡邊只有一次利用活死人找到大炮的機會。可我從孟村長嘴里聽到的消息是日本人這些天每晚都來這里,日本人大冷天的來這山旮旯里其實也不容易,也會被凍死。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舒大勇的活死人能不斷被激活,能許多次被渡邊利用?一次不行來兩次,兩次不行來三次。這和你嘴里說的活死人可不一樣呀!”
袁嘯風驚呆了,問道:“這怎么可能呢?魏金枝的信上寫得清清楚楚,活死人只能被激活一次。因為死人身上的能量微弱,活過一次已經油燈耗盡。”
金錢豹搖搖頭,說道:“也許你嘴里無所不知的魏金枝博士也有不著邊際的時候。好了,等孟村長來了,我們可以邊吃邊說這個問題搞。既來之則安之,希望我們能在日本人出現前喂飽肚子,再解決這個問題。”
袁嘯風盡管直搖頭不肯相信,但內心的躁動已經令他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