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芝堂此時非常自責，要知道當時若還有一線生機，他一定不會親手毀了藏炮圖。

誰知道鬼使神差，自己竟能絕處逢生。

現(xiàn)在光后悔已經毫無意義，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僅有的這點線索找到藏炮的地方。

蔣芝堂說道：“事情都壞在我的手中，我蔣芝堂愿意負全責，也愿意將功贖罪。大墳場不就是到處是死人嗎？就算是龍?zhí)痘⒀ǎ退闶情惲_王的后院，我蔣芝堂這回也非去不可。我不相信什么鬼怪，也不怕里面還有沒有瘟疫病毒。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弟兄們替我撿回來的，這件事還是我親手來做吧。你們不敢去，我去！我蔣芝堂現(xiàn)在就把家搬到大墳場去，找不出這門18輕型步兵炮給你們游擊隊，我就不出大墳場，死在那里毫無怨言。”

蔣芝堂現(xiàn)在的官銜是三戰(zhàn)區(qū)司令部上校參謀，軍銜比這里所有人都高，他這話一出，有點像長官意志，下面所有人都得閉嘴服從。

但金錢豹不買他的賬。

金錢豹見蔣芝堂壞了事還理直氣壯的樣子，很不滿，說道：“你是擔心我們游擊隊不敢去大墳場嗎？我們連日本人也不怕，還會害怕死人嗎？一派胡言。何妨徐天寶把炮藏在那里，還畫了個藏炮圖，說明他也是進去過的，里面早就沒有了致命的瘟疫病毒，即使還有那么點殘留，也已經不足為患。我擔心的是那里地方太大，雜草叢生，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雜樹雜木已經幾百年沒人砍伐，都長到天上去了，我們在那里沒有準確目標，找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找到。這跟大海撈針有什么區(qū)別嗎？”

蔣芝堂也不示弱，爭辯道：“如果一年不行，那就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反正我一定要完成司令部交給的任務，幫你們找到這門大炮。”

這時姚鳳鳴站起來說話了。

姚鳳鳴說道：“芝堂兄有愚公精神，不達目標誓不罷休，令人敬佩，可惜日本人不會給你這么多的時間。別說一年，就是十天半月估計也不會給。”

蔣芝堂吃了一驚，問道：“姚處長為什么說這話？”

姚鳳鳴說道：“這幾天我們情報處有新發(fā)現(xiàn)，完全超出我們的認知，有些情況你不了解，難免心生誤會。其實現(xiàn)在的情況對我們很不利，別以為只有你芝堂兄知道這個藏炮的大致位置，日本人一點不知情，相反，日本人很可能知道得比我們還多。”

蔣芝堂忙問道：“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能說來聽聽？”

姚鳳鳴看了袁嘯風和林蕩寇一眼，意思是把這個解釋的任務交給他們倆來完成。

林蕩寇笑了笑，說道：“如果這話由我來說，把我在諸暨城中的可怕經歷說出來，蔣長官一定不肯相信。以為我說的是鬼話，說實在的，還真是鬼話。所以還是請我們親愛的袁巡長向蔣長官講這番鬼話吧！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不不不，是知情者。我說漏了嘴。”

袁嘯風非常不愿意舊事重提，他有種負罪感，但林蕩寇已經發(fā)話了。兩人久別重逢，在山上相處也就五六天時間，她在他面前始終非常溫柔，大冬天的能給人春風拂面之感，可她的一顰一笑卻往往蘊藏著一股無形的強大的支配力，把他左右，令他無法拒絕。

于是只好把魏金枝博士對驅鬼藥的研究，還有他和林蕩寇在諸暨城里遇到的活死人事件，向蔣芝堂做了簡要的敘述。

當然該詳細的詳細，該簡略的還是得簡略。

袁嘯風當年本來是有責任毀掉酈天罡家里的驅鬼藥的，可是他為了英雄救美沒這么做，等于是他袁嘯風乖乖把驅鬼藥交到日本人手里的，至今禍患無窮。

這事必須簡略，最怕現(xiàn)在有人責怪他當時沒有斬草沒有除根，袁嘯風每每想到這里心如刀絞，他不想傷口上再被人撒把鹽，簡直比死還難受。

蔣芝堂頓時目瞪口呆瞪著袁嘯風，又看看林蕩寇，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金錢豹忍不住了，說道：“現(xiàn)在日本人已經用驅鬼藥找到徐天寶的藏寶圖，你曾經見過的藏寶圖其實早就成了一張廢紙。除了這世上真有驅鬼藥，把徐天寶變成了活死人，你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姚鳳鳴進一步補充道：“我和林少尉已經去紫閬山里做過現(xiàn)場調查，有幾個管山場的老人告訴我們，他們確實看到死了一年多的徐天寶在山里游蕩，有人說是目擊者人老眼花了，有人說是鬧鬼了，有人信有人不信，鬧得整個紫閬山里人心惶惶，夜里不敢出門。現(xiàn)在我們可以斷定，日本人正是靠驅鬼藥，讓徐天寶成了行尸走肉，乖乖給他們帶路，最后發(fā)現(xiàn)了徐天寶藏寶的山洞，擄掠一空。”

蔣芝堂木訥了好一陣，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問道：“可這事和我們尋找這門大炮有什么關系嗎？埋大炮的人徐天寶既然已經做過一回活死人，已經廢了，日本人不可能再知道大炮埋在大墳場里，我們再沒有后顧之憂，藏炮的地方非常安全。”

袁嘯風搖搖頭，說道：“我們不是擔心徐天寶給他們帶路，而是擔心舒大勇給他們帶路。”

蔣芝堂更加迷惑了，睜著眼睛說道：“舒大勇是我們的人，怎么可能給日本人帶路？我以前對他不熟悉，不知者不言，經過這番生死考量，我對他的人格完全信任，他是好兄弟，不會背叛我們。如果現(xiàn)在你們敢懷疑他會做叛徒，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保證。”

袁嘯風搖搖頭，說道：“活死人是沒有意識的，或者說意識非常微弱，他們心里只有潛意識的本能活動。他們已經沒有親人、朋友、中國人、日本人、漢奸、愛國者等等后天賦予的政治倫理概念，只有潛意識里最原始的愛和恨，愛至深，恨至極，兩個極端，不會改變。還有就是原始的欲望。”

蔣芝堂追問道：“你指的是什么樣的原始欲望？”

袁嘯風搖搖頭，說道：“這是魏金枝博士的信里說的，我也不能解釋得很清楚。只知道徐天寶有愛財如命的原始欲望，所以當他成為活死人的時候，最想見到的是自己的寶藏。”

蔣芝堂問道：“那我們該擔心舒大勇死而復活后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他一旦被日本人變成活死人，會有什么原始欲望嗎？”

這時林蕩寇插話進來，說道：“聽你說過，是舒大勇親口告訴你藏炮的地方是大墳場，說明他是完全知道藏炮的準確方位的。”

蔣芝堂不解道：“可藏炮的地方有可能成為舒大勇的原始欲望嗎？”

袁嘯風說道：“完全有可能！舒大勇很可能至死都還想著找到大炮收拾浙贛線上的日本人！這是游擊隊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現(xiàn)在他的夢想完全有可能被日本人利用。極有可能他被日本人注射下驅鬼藥成為行尸走肉后，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埋葬大炮的地方。當然，他的潛意識不是想幫日本人找到大炮，而是想自己得到大炮，可是造成的結果卻適得其反。”

蔣芝堂嘆了一口氣，說道：“要真這樣，我們有大麻煩了。說實在的，藏炮的地方舒大勇比誰都清楚，他是仔細看過藏炮圖的，我能知道藏炮的大致位置，也是他告訴我的。現(xiàn)在怎么辦？”

姚鳳鳴苦笑道：“現(xiàn)在只能希望舒大勇變成活死人后，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藏在大墳場里的大炮，而是人，一個他非常愛或者非常恨的人。”

這也算對策嗎？姚鳳鳴算是自我解嘲。

可是袁嘯風突然覺得腦海里閃過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