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公元前688年)六月十六日,姒呂心心念念的祭(炫)祀(耀)先(兒)祖(子)終于開始了。
剛舞完劍的姒安是懵的,這就祭祀了,怎么沒人通知他?
好在這次祭祀屬于姒呂心血來潮,并非大祭,流程還算簡單……個鬼,忙活一上午,祭祀才算結(jié)束,就這姒呂還嫌簡陋了,對不起先祖。
姒安甚至不敢想,那些記錄在《周禮》的盛大祭祀活動得多麻煩。
更讓姒安絕望的是,整個祭祀過程,都有禮官指揮國君該怎么做,跟提線木偶似的,一提就是一個上午。
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對國君之位忽然不那么熱情了。
“去臨淄以后,得咨詢老師,更改祭祀之禮會不會被打死。”
大概是會的,畢竟“國家大事,在祀與戎。”
這么一想,姒安覺得生活又灰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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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的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妻妾一群。
杞城去臨淄需要繞道紀(jì)城,單邊行程三百多里,正常趕路,需要五天時間。
去曲阜還要再加五天,從臨淄出發(fā),走泰山、魯山之間的長勺,或者繞道莒父,這條路更遠(yuǎn)。
至于曲阜和紀(jì)城之間的直線,沂山了解一下,除了云貴高原上的山民,沒人敢說一句不服。
距離決定,齊魯援助,姒安等不到了,只能靠姒呂去周旋。
這些都是小問題,加上自己在臨淄運(yùn)作,姒呂不會遇到什么麻煩。
現(xiàn)在姒安要做的,就是每天晨練,然后和老爹過咸魚一般的生活,等待高傒的到來。
時間轉(zhuǎn)眼來到六月二十二日,下午申時三刻(下午三點(diǎn)四十五),高傒一行人抵達(dá)杞城,姒安以弟子身份在城門口迎接。
當(dāng)高傒從馬車中下來,姒安才發(fā)現(xiàn),高傒身邊多了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高大帥氣,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正是姒安以后想長成的樣子。
“老師,這位是……”
高傒還未說話,青年先一步上前見禮,“莒國己季,見過安公子,一路上聽老師多次提起安公子,今日一見,老師果然沒騙我。”
高傒笑介紹道:“己季,莒公幼子,十分聰慧,聽我說起你主動拜師一事,仰慕你的好學(xué),因此效仿你,和我們一起去臨淄,以后你們就是師兄弟了。”
一次平平無奇的出使,收了兩個天資聰慧的弟子,高傒笑得合不攏嘴了。
“老師謬贊了,若不是安公子,季可想不到主動拜師。”
“既是師兄弟,公子不必拘禮,就叫我姒安,像老師一樣,我也叫你己季,如何?”
己季笑道:“求之不得。”
傍晚,姒呂設(shè)宴款待高傒、己季,姒安一同作陪。
此次出使,莒國同意和齊國友好相處(不會派兵幫助姜小白推翻姜諸兒),因為杞國是齊國附庸,高傒順手把杞國也拉進(jìn)友好相處的桌上,圓滿完成齊公姜諸兒的任務(wù)。
付出的代價則是,姜小白不敢見高傒。
原因也很簡單,姜諸兒可是有誆騙他國國君去臨淄,然后砍了的先例。
雖說是砍篡位之人,但誰說好人就不用怕了。
姜小白露面,高傒來一句“既然莒國愿意與齊交好……”,然后當(dāng)場把他砍了,生米煮成熟飯。
莒國也不好說什么,那就白死了,所以只有鮑叔牙出面應(yīng)付一下,姜小白連夜提桶跑路避難去了,不管高傒怎么想,跑總是沒錯的。
高傒清楚姜小白不肯見他的緣故,沒有強(qiáng)求,轉(zhuǎn)而和鮑叔牙交流一番。
多年過去,鮑叔牙還是那個仁義之人,有這樣賢明的臣子,高傒對姜小白的信心又多了幾分。
所以,高傒是高興的,聽說莒國友好,姒呂、姒安也是高興的。
唯獨(dú)己季那么開心,不知道是為什么,可能是拜師,也可能是和神交已久的自己見面,誰知道呢。
有時間試一試就知道了,姒安想著,不由得看了姒呂一眼。
姒呂才是最高興的人。
未來幾年,乃至十幾年,只要萊國夷人不搞事情,杞國的政治環(huán)境將非常安全,可以安心當(dāng)咸魚,等兒子游學(xué)回來,禪位于他,剩下的時間就該享清福了。
至于杞國南部的諸國(今諸城市一帶)和介國(今膠州市西南),都是在后世春秋地圖都找不到的小國,比杞國弱雞的存在。
姒呂怕不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姒安反正是不怕的,他只擔(dān)心兩國不等杞國成長起來就被滅了,吃不到這兩塊有些柴的瘦肉。
什么都不用做,齊、魯、莒三國都成了好朋友,齊國還是可以保命的大哥,這么秀的外交操作,姒呂表示這輩子頭一次見。
姒安也被自己無意之間的操作秀到了,這個老師有好處一點(diǎn)都不落下他,這波拜師贏麻了。
今晚的宴席,除了為高傒接風(fēng)洗塵,還有杞國和莒國政治會話的意思,各方代表都齊全,正是把杞莒友好相處落實(shí)的好機(jī)會,高傒代表齊國、己季代表莒國、姒安代表杞國。
至于姒呂,明面上是宴席主持者,實(shí)際更像一頭哈士奇混進(jìn)三個邊牧的局,除了不懂,還是不懂。
看到姒安接過話,代表杞國侃侃而談,除了在恰當(dāng)時機(jī)喊一句“喝”以外,姒呂開始心安理得摸魚了。
宴席結(jié)束,摸魚喝酒的姒呂醉了,其他三個人精一個比一個清醒。
高傒知道己季對姒安感興趣,教導(dǎo)幾句,就去休息了。
姒安作為主人家,領(lǐng)己季逛自家菜園子一樣的花園,開始新一輪套話。
“話說,我們兩個誰是師兄?”姒安和己季并排走,率先開口。
己季沒想到姒安不說正事,反而說笑,索性胡謅陪他鬧,“老師說,季十九歲,年長于安,當(dāng)為師兄?!?
“師弟莫說笑,我先拜師,老師又是尊禮之人,不會讓你亂了規(guī)矩。”
“姒安果然聰慧,”己季不打算認(rèn)輸,所以稱呼名字,“可是我比你年長是真,你叫我弟,不合禮?!?
這個問題,不追究,那就沒事,追究的話,確實(shí)是個問題。
比如荀彧成為陳群岳父。
陳群都解決了,區(qū)區(qū)小事,可難不住姒安。
“我們各論各的,你叫我?guī)熜?,我叫你一聲哥哥,誰都不虧,如何?”
這個辦法是己季沒想到的,但很合理,隨即見禮,“當(dāng)然可以,己季見過小師兄?!?
姒安回禮,“見過季哥哥。”
兩人相視大笑,姒安更加疑惑了。
莒國不小了,史書不會覺得微小不足記,但姒安從未聽過莒國有賢明君主的記載。
再看己季,已然一副明君之象啊,看不懂,得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