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傒收攏思緒說：“我和淳于大夫的商討結果，你也需要了解，不是關于禮節的事，那些事情我們來做，不會麻煩你。”

高傒擔心姒安嫌麻煩，特意說明與禮節無關，他也搞不懂，姒安對禮節哪來那么多意見。

“老師請說，我聽著。”

“前置禮節，我和淳于大夫商量好了，現在唯一要確定的是婚期，你打算什么時候娶馨兒回國？本來淳于大夫要等你回來，一起討論的，但杞國不能離開他太久，等了兩天你沒回來，他先回去了，等你回來，確定時間，再派人送過去。”

“老師決定就好。”姒安沒意見。

高傒淡淡說：“我覺得下個月就挺好，既然聽我的……”

“不行，”姒安認輸，時間確實需要自己掌控，“還是等我和馨兒滿十七歲吧。”

高傒一臉無語，“好好說話不聽，非要嚇唬才懂事。”

自作自受，姒安只能吞下苦果。

“淳于大夫真是的，專門挑我不在的時候來，他有沒有給我帶公父的信？”

“我還以為你不需要了，”高傒把信交給姒安，“杞國所有事情都是淳于大夫在忙，要等到空閑時間才能來。”

姒安點頭表示理解，他也是等空余時間去隰家，兩人的軌跡是相似的，碰不上，不奇怪。

“公父不是一個有心思處理事情的人，杞國大小事務全靠淳于大夫，難為他了。”

“那你不打算早點回去？”高傒覺得奇怪，姒安知道國內什么樣，卻依然賴在齊國不走，“淳于大夫說，你的公父和他，都希望盡快完婚回國。”

“女人生育時間越早，危險性越大，我想等馨兒年紀大一些再說。”

“你的說法，可有依據？”

姒安搖頭，就算有，高傒也不信。

“和種糧食一個道理，收割早了，糧食不飽滿。糧食收割，不用管莊稼的死活，但人不行，老師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留意齊國的生育狀況，危險因人而異，但年紀大一點，母子存活的可能性更高。”

“你猜的？”

“老師去調查一下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親眼看到，比如您說外面下雪了，我只要感覺寒冷，十有八九是下雪了，天地間自有其規律。”

“看來，我真得去走一趟了。”

“老師若是無事，我先回去看信了。”

“記得去讓仆役給你準備晚食，和你聊了這么久，都耽擱了。”

“老師這么一說，我還真餓了。”

姒安從高傒的書房出來，月亮正明晃晃掛在天上，星河璀璨。

等了大約一刻鐘，飯菜熱好，姒安幾下吃完，回去看信。

信中內容都是父子家常話，關于婚姻，姒呂只讓他盡快，最終還是自己看著辦。

姒呂不知道姒安想要做什么，沒有過多提要求，生怕耽誤姒安的準備。

文字很簡單，說的卻是來自家的話，溫暖貼心。

姒安提筆回信，先是父子間親切的問候，然后才是完婚時間以及理由。

最后是每次看月亮時，想說的話。

寫完吹干墨跡，將信密封好，喚仆役將信交給高傒，高傒那邊有婚期的時間需要寄送。

一趟路，不麻煩兩撥人。

仆役退出房間，正趕上己季來訪。

己季示意他去忙，自己觀察門外，確定沒人才關上門。

“小師弟鬼鬼祟祟，可是找我有事？”

姒安知道己季前來拜訪的目的，但不介意多問一句。

對方還沒問，自己就哇哇說個不停，像個傻子。

“你見到公孫無知了？”己季坐下，開門見山。

“見到了，想知道什么，盡管問，知言不盡。”

姒安不打算隱瞞己季，他騙公孫無知，糊弄高傒，不就是為了他么？

“他找你做什么？”己季坐在姒安對面，聲音壓低問道。

“他打算用齊國朝堂正在商議的彌水南岸和朐邑，作為交換，換取他繼位時，杞國的支持。”

“繼位？他都排不上號。”己季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你擔心什么？”

己季不確定地問道：“他是不是，想對大哥不利？”

“明知故問。”

己季怒拍桌子。

“你是己季，我的小師弟。”姒安提醒道。

“他是我哥哥！”

“你的哥哥，那么你來臨淄做什么？”姒安質問道。

“是你的哥哥，為什么不去見一面，告訴他，我和公孫無知已經達成協議，準備干掉他？”

己季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你不是很能演嗎？你不是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嗎？沒準備好，姜諸兒可能會死？他不會死，你來做什么？真當自己是那個，替你躲在莒國不敢見人的懦夫己季了？”

己季拽住姒安的衣領，拳頭最終沒能落下去。

他氣憤甩開，轉身側對姒安。

“還是那句話，你不應該來，但既然來了，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包括明天姜諸兒派人包圍高府。”

“他……”己季深吸一口氣問道，“必須死嗎？”

姒安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了，這可是弄死公子糾的姜小白，居然在擔心姜諸兒的死活。

“不只是姜諸兒，公子糾也會死。”姒安說。

己季猛然轉身看向姒安。

“不用看著我，公子糾會由你親自下令除掉，因為他會帶著魯國軍隊來和你搶奪君位，他不敢搶姜諸兒這位哥哥的，不代表，不敢搶你的。”

姜諸兒和公子糾的死，姒安有必要給姜小白打一針預防針，否則等他老糊涂，覺得是自己害死他的兄弟，影響兄弟情，不劃算。

“你為什么說得像真的一樣？”

“有一種結果，叫做‘既定歷史’，以前我也不懂，但剛才我說想要弄死公孫無知，老師說，誰都動不了他，那時候我就知道，姜諸兒一定會死在公孫無知手里。”

“這和我除掉二哥有關系嗎？”

“當然，公孫無知已經對姜諸兒動殺心，姜諸兒不知道，知道也做不了什么，只要他露出破綻，給公孫無知機會，他就死定了；

到時候，公孫無知篡位成功，我會反對他繼位，激怒他，他會以更快的速度走上姜諸兒的路；

等他作死成功，你只需要亮明身份，就可以順利繼位，公子糾見繼承人是你，會覺得，他比你年長，君位應該由他繼承，但你已經進入臨淄城，得到老師和大臣們的支持，他沒辦法；

正好，魯國想插手齊國內務，所以派兵送公子糾繼位，那時候，你該怎么辦？原諒他？可是他不會原諒你，只有殺了你，君位才會是他一個人的。”

己季沉默不語。

“如果你想反駁，不妨想一想，你們四人，還有魯國，誰會拒絕我說的路，你會放棄繼位的機會嗎？”

己季搖頭，“這就是‘既定歷史’？”

“有些事情可能存在偶然性，但大多數事情都是，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你說，我能不能在公孫無知殺害哥哥后，亮明身份，由老師和國子先生助我繼位？”

“我說的故事不好嗎？”姒安很好奇。

“如果我殺掉公孫無知繼位，二哥就不會和我搶了。”

“己季啊己季，你怎么那么天真了，莒公家里三兄弟什么樣子，你不知道？除非繼位的人不是你，否則公子糾一定會搶，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你是他弟弟，他排在你前面，你能得到的，都應該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