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送己季回去歇息，來到老地方，等了好一會兒，姜語才來，眼睛滿是痛哭過的紅。

李克第一次見姜語哭得這般慘烈，手腳忙成一團。

“出什么事了，你別哭，別哭……”

姜語努力壓抑哭泣，“你知道嗎？馨兒什么都知道，我一直以為我把她保護得很好……”

哭聲打斷她的話。

“其實是馨兒一直在保護我，只是這次她、她……她也想被愛了。”

李克沉默不語，他只想去宰了姒安。

“克，你幫我想個辦法。”

“什么辦法？”

“馨兒想單獨見姒安一面……”

“不行，她不能見，我去替她見，我一定給馨兒一個交代，但無論如何馨兒不能受此大辱。”

一個因為她人作風問題而被拖累的女孩，去求自己心愛的人，這該是多么卑微殘酷的事情，李克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一起去，馨兒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

“你也不能去，聽話，哪怕是死，這件事我會給你們所有人一個交代。”

“不要死、不許死……”

安慰好姜語，李克送她到內院門口，返回途中，他忽然停下，“出來吧。”

側后方陰影里走出一個人，正是被李克送去休息的己季。

“你都知道了？”

己季沒有回答，而是說：“我們一起去。”

“你要阻止我？”

“我只是相信姒安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

“不是？我讓他明天再說，他都不聽，我拿什么相信他？”

“我知道他，他充滿愛，充滿擔當，而你對他一無所知。”

“哈哈哈！這樣的人我見過兩個了。”

“姜馨的事，我的難過不比你少，但就憑他是我兄弟，我相信他，也請你信我一次。”

無聲的沉默淹沒彼此相視的兩個人。

“你，值得相信嗎？”

“值得。”

“他，值得相信嗎？”

“值得。”

“只此一次，隨我去取劍，”見己季沒動，李克說，“這是必要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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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傒走得很慢，姒安也不著急，路總會走完的，現在的拖延毫無意義。

高傒或許猜到姒安心中所想，終是加快腳步，來到他的書房。

進門以后，姒安隨手關上，再回頭，只見高傒背對自己說：“坐吧。”

姒安沒有坐。

高傒并不意外，自己都沒心思坐下，姒安身為弟子，自然不會坐。

別的不說，禮節方面，自己的弟子都很堅挺。

“你是聰明人，遮遮掩掩只會加深誤會，有什么話，直說吧，我們師徒之間，沒什么好隱瞞的。”

姒安想說的話太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高傒能理解姒安的心情，沒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他也需要時間，接受即將到來的結果。

想了許久，姒安問道：“老師，我想知道，今天的事，您是從何時開始打算的，今天、昨天、還是選擇答應成為我的老師的時候？”

“有區別嗎？”

“可能對于您來說都一樣，但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高傒轉身看著姒安問道：“你的問題出乎我的意料，我現在很好奇，這個時間點對你來說有什么特別含義。”

見高傒不想回答，姒安自己挑破，“老師，自從你默許杞國左右逢源，從魯國那里賺取援助，我就一直相信，你是除了阿翁以外，最愛我的人，包括后來主動拉杞國加入齊莒友好的談判桌，我更是對此深信不疑，直到坐到馨兒對面，我都如此認為。

只是，你后續的行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一個局，尤其是我無意間問及齊公的事情，您的猶豫，呵呵，我很失望，我一直認為，老師對我的愛，是無私的，是偏愛，就像我的阿翁一樣，可是事實告訴我，我得到的所有偏愛，不過是一個早在暗中標注價格的結果。

老師，馨兒妹妹是個很好的姑娘，你不用如此算計我，我不在乎文姜和姜諸兒的破事，我不在乎！可是，你為什么不相信我，為什么要設下這個局，我該以什么心態迎娶馨兒妹妹？我該以什么心態面對老師你？你為什么要用這種方法辜負我對你最真誠的敬意和愛啊！”

姒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高傒仿佛聽到姒安說了下一句話，那句斷絕師徒關系的話，然后是少年和兩位侍從獨自駕車離開臨淄的畫面，那輪落日，像血一樣鮮紅……

高傒都明白了，他喜極而泣。

“不是的，安兒，我不是在算計你，那天安排你們在外院的時候，我看到李克，想起他偷走我女兒，我擔心你們也偷走我最后一個女兒，才安排你們和李克住在外院，那時我才想起來，你和馨兒一般年紀，將她托付給你，我放心，李克領會我的意思，然后才有后續的一切，我可以對天發誓，我高傒，從未想過用幫助換取你迎娶馨兒，也不是故意隱瞞你姜諸兒那些破事，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

高傒發誓時，碰一聲跪在地上，姒安連忙直起身體試圖把高傒扶起來，“老師，你快起來，這與禮不合，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高傒沒有起身，而是師徒二人抱在一起痛哭。

就差一點，他之中只要有一人堅持不到最后，他們都會失去一個最親近的人。

幸好，他們始終保留最后一絲信任，幸好。

哭了一會兒，高傒忽然哈哈大笑，姒安知曉他的想法，也跟著笑起來。

“來人！”

門外侍從推開門被跪在地上的兩人，嚇了一跳，趕忙跪下。

“你跪什么跪，多叫幾個人，把子虎、語兒、馨兒、李克和己季都叫來書房，快去！”

侍從才爬起來，高傒又喊道：“告訴他們，是好消息，都趕緊過來。”

“是。”

高傒到此刻還在后怕，不敢讓其他人繼續猜疑誤會，實在太可怕了。

“老師趕快起身。”

“不，我要深刻記住今天，以后不能再被誤會迷住雙眼。”

“那也該起來，否則傳出去，徒兒該怎么面對天下人。”

“是為師欠考慮了。”

兩人相互扶持站起來。

等了一會兒，高子虎先到，憤怒在眼眸里燃燒，接著是姜語和姜馨，三兄妹都到了。

眼看姒安快被高子虎的怒火點著，高傒等不了李克和己季，趕緊解釋。

“虎兒，別瞪了，還有馨兒，別捂著眼睛，我們都誤會了。”

高傒將誤會詳細說了一遍，高子虎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軟了。

姜馨更是脫力坐到地上，抱著姜語的大腿放聲大哭。

此時，李克和己季來到門口，聽見姜馨的哭泣，什么好消息，全部喂狗了。

己季拔出佩劍，扔掉劍鞘，沖進書房，鎖定姒安就捅，被高傒高子虎一人一腳踹飛。

“李克，你做什么？”父子二人異口同聲。

“姒安羞辱馨兒妹妹，拼了這條命，我也要他死。”

“李克，你不要著急，都是誤會。”姜語趕緊喊住李克。

晚兩步的己季聽見喊聲，丟掉佩劍才敢進門。

拿著劍沖進去，被誤會就慘了。

才進門，只見李克肚子上多了兩個腳印，人還躺在地上發呆，己季悄悄松了一口氣。

人都沒事就好。

更好的是，自己不用躺下，要是拿著劍沖進來，后果只會和李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