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文的天價，自放出去后。

一夜間，岐山城成為大乾糧商眼中的肥肉。

各路糧商爭分奪秒，帶著糧草往岐山城趕來，意圖在最短時間內謀取暴利。

商人重利，三倍利潤就能讓他們把腦袋放在絞刑架上。

而三十倍的利潤，能讓他們直接把腦袋塞進地獄里的油鍋。

讓這場盛宴到達頂峰的，是戶部尚書譚大初從糧庫拉出一百萬斤陳糧，浩浩蕩蕩向著岐山城而去。

沒人擔心這些陳糧賣不出去，在天下人心目中，在女帝周凰的刻意渲染下，馬踏五國的拒北王府，財寶數不勝數。

北涼官道，車水馬龍。

四輛豪奢至極的馬車緩緩前行，當頭馬車上掛著博陵馬氏的旗招。

此刻，京城四大糧商的負責人皆是坐在這里。

博陵馬氏的韓管家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北涼苦寒，老夫上次來北涼，還是那拒北王率兵北伐，將南疆生生打退，老夫奉家主之命來給他送糧。沒成想時過境遷，再次來北涼也是送糧，不過卻變成了顧天狼。”

一邊說著，韓管家摸了摸臉上一道暗黑傷疤，“上次，那拒北王給老夫在臉上留下這么一道鞭痕，言之鑿鑿說敢發國難財，就是找死。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會死在我前面吧。”

“哈哈哈哈……”

拒北王如日中天之時，韓管家受博陵馬氏托付，帶著五百萬糧草支援拒北王，要求是讓馬得川進入拒北王麾下做副將。

結果，就是糧草留下，韓管家臉上重重挨了一馬鞭。

恥辱的鞭痕，在拒北王死后，反而成為韓管家的榮耀，見人就會提起。

“韓管家，顧天狼那小兒高價收糧意欲何為？僅僅咱們京城糧商運去的糧草已經達到八十萬，還有戶部的一百萬，零散糧商更是多達十幾家，預計會有三百萬的量，難道他真要傾家蕩產救治災民？”

馬車里的眾人，皆是人精。

救治災民也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傾家蕩產高價購糧，瘋了？

受災的又不是親爹親娘，即便是親爹親娘，也用不著這么做。

更何況。

顧天狼還把糧價抬高到六百文，開出一個沒有糧商能拒絕的天價。

“老夫看來，這小兒是走投無路。”

“顧天狼出身在拒北王府，到底還是莽夫草包，行事上難免沾染匪氣，他怕是以為只要有糧草就能順利安置后流民，流民如毒，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這小兒怕是根本不清楚。”

“不過，這和我等沒什么關系，高價將庫中陳糧賣出，反手就能賺幾十倍的利潤，這是傻子也會做的買賣。”

聽著韓管家的話，眾人相視一眼，心中疑惑并沒有減輕。

商人重利不假，可顧天狼行為實在反常。

韓管家再度掃視一眼眾人，心領神會。

“看來，老夫不給你們透露點風聲，你們就是到了岐山城也不安心啊！”

“說吧，韓管家，就別拿我們尋開心了。”

“我就知道韓管家得到了消息。”

韓管家面帶笑容，低聲道，“你們說，那日顧天狼離開京城，陛下為何要派我家公子率領三千玄甲重騎護送？”

“不是為了剿匪嗎？”

“剿匪？哈哈，劍門關屯扎有重軍，剿匪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還需要從京城派兵前去。”

“那陛下是為了？”

“顧天狼。”

嘶——

馬車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只知道女帝周凰對拒北王很不滿。

沒想到，顧天狼已經流放邊疆，竟還要趕盡殺絕。

“有些事情，你們不能只看表面，安置流民是咱們陛下專門給顧天狼做的局，這顧天狼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陳糧也好，麩皮也罷，他只能高價去收。”

“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們要記住，陛下乃是千古明君，這些話只能在馬車上說，下了馬車都給我忘記，明白嗎？”

“別到時候掉了腦袋，牽連到我。”

車中幾人連連稱是，各自賭咒發誓絕不外傳。

士農工商，九州五國，商人地位最低。

即便面對博陵馬氏的管家，他們也只有賠笑的份兒。

臉上賠笑，幾位糧商各自交換著眼神，暗暗感慨帝王心術。

這顧天狼，已經陷入死局。

明白這點后，對于高價賣糧心中自然是再無疑慮。

畢竟從將死之人身上賺錢，那自然是要拼命榨干他的每一滴油水。

轟隆隆的糧車，經過日夜兼程的趕路，已經看到岐山城。

如今的岐山城已和往日大不相同，趙有德率領的數千俘虜加緊修繕著城墻，南疆流民排成長隊在城門口登記著信息。

顧天狼、范蠡還有于禁三人，站在城樓上，俯瞰著這一切。

“主公，為何要給這些流民登記信息，難道主公打算留下他們嗎？”于禁好奇問道。

不等顧天狼說話，范蠡開口道：“于將軍，岐山城占地頗廣，通商古道沒有斷絕前，這里本就是大城，空置房屋如此眾多，將他們留下方才有爭霸的資本。”

“人口，是一切的基礎。”顧天狼喃喃出聲。

想要把岐山城經營起來，是離不開人口。

想要成就皇圖霸業，依舊離不開人口。

想要強化身體，還是離不開人口。

可荒涼的岐山城，根本吸引不來人口。

只有一群老弱婦孺在這里，而這些流民將填補上岐山城的短板。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又有糧商來了，他們開價八百文，瘋了，瘋了，他們完全把世子殿下當成冤大頭了！”

人還沒有走近，趙有德就連哭帶喊的跑了過來。

剿匪得來的金銀好不容易讓倉庫變得充盈起來，如今世子殿下不惜代價購糧，金銀財寶完全如流水一般消失著，趙有德怎能不哭。

更不用說，高價買來的還是陳糧。

顧天狼沒有理會趙有德，轉頭看向范蠡。

“少伯，今時何日？”

“九月二十九。”

“嗯，繼續收糧，但要放慢腳步，把他們全給我拖在岐山城，盡可能讓所有人都來，周凰不是讓戶部也來賣嗎？多等等他們，大戲開幕的時候，人越多越熱鬧。”

“看來，主公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哈哈，一網打盡？我敢六百文收進來，我就會讓他們再一千兩百文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