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城，金鑾殿，早朝。

百官等候在門外，三三兩兩閑聊著。

“馬大人，南疆流民安置在北涼岐山城，真是算無遺策，陛下天恩浩蕩，天命所歸，萬邦來朝，這對馬大人來說可是功勞一件，恭喜馬大人。”

“哈哈，韓大人何必把我架在火上烤，安置南疆流民是拒北王世子，成與不成，與老夫可沒有什么關系，別拿老夫取笑了。”

眾官員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馬嚴守嘴上說的輕松，但在場都是老狐貍，哪不明白這件事情的復雜程度。

南疆流民是燙手山芋，于陛下而言，她心底是絕對不愿意接收。

而顧天狼，是拒北王獨苗，威壓五國的拒北王更是陛下眼中釘、肉中刺。

馬嚴守直接禍水東引，間接解決周凰心中兩大難題。

眾人已經看出來，不管事態怎么發展，博陵馬氏怕都要再上一層樓。

“馬大人，此舉簡在帝心，提前恭喜馬大人。”

“是啊，如日中天的拒北王都已倒下，小兒顧天狼還能蹦跶幾天。”

“馬大人，看來今秋圣院名額必定有博陵馬氏一席之地。”

聽著同僚吹捧，馬嚴守不由得滿面紅光。

暗暗感慨拒北王死的真好真妙，他一死，博陵馬氏的發展順風順水。

正思慮間，看見戶部尚書譚大初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譚大人，看你面有難色，可是遇見什么難題？”

“唉，昨日京城糧商忽然收到風聲，北涼岐山城在以六百文一斗的價格收購糧食，足足翻了三十倍，幾家糧商已經連夜安排馬車前往岐山城售賣，如此哄抬糧價，我這算是失職了。”

斯——

眾人聽見六百文，先是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就是轟然發笑。

“無知小兒，果然是秋后螞蚱。”

“高價收糧，他在自取滅亡。”

“六百文一斗，怕是到了岐山城，他們剛開價一千文！”

戶部尚書譚大初看著眾同僚發笑，不知何故。

“馬大人，何故發笑，哄抬糧價，于民生有害，我這趟早朝少不了被陛下責罵。”

大乾分設六部，吏戶禮兵刑工，其中戶部掌管大乾田賦以及稅收等等事務，糧價波動關系民生大事，自然是在戶部尚書的職責范圍內。

馬嚴守拍拍譚大初的肩膀，“且放心，這次糧價波動，譚大人不但不會受到責罰，反而會被陛下獎賞。”

譚大初正要追問的時候，金鑾殿大門打開，早朝開始。

女帝周凰高坐在龍椅上，俯瞰著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高呼萬歲，拱手行禮。

少了那個上殿不卸甲，見君可不拜的拒北王，這朝堂真是順眼許多。

“眾愛卿，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啟稟陛下，南疆來信，感念陛下天恩浩蕩，救助災民，愿為陛下建立生祠。”禮部尚書站出來大聲念道。

周凰喜笑顏開，“回，友邦受災，朕十分痛心，今年歲貢可免！”

百官高呼萬歲，接著依次匯報各地情況。

但大多數都是小事，沒多久，戶部尚書譚大初瞅準事機，站了出來。

“微臣，有事起奏。”

“愛卿請說。”

“北涼岐山城糧價劇烈波動，如今漲到六百文一斗，微臣辦事不力，有害陛下臉面。”

百官屏息凝神，悄悄看著女帝周凰。

距離比較近的，分明看見女帝周凰無聲笑出來。

“北涼岐山城乃是拒北王世子顧天狼管轄，他為朕分憂，顧天狼愿意高價收糧，朕很高興，可一想到，堂堂拒北王竟然敢私藏金銀，朕很不開心。也罷，還是百姓要緊，譚大人，庫中陳糧一并送往岐山城，資助災民。”

女帝周凰，將“陳糧”兩字咬的很重。

譚大初聽著女帝周凰的話，心中有些疑惑，可也不好發問。

早朝，在君臣和睦的氣氛當中結束。

下朝時候，譚大初喊出了馬嚴守。

“馬大人，你可知陛下那番話是什么意思，是讓我幫助顧天狼救治災民嗎？”

馬嚴守笑道，“庫中陳糧三年一換，再過幾月就是新糧上來，陛下是讓你把這些陳糧高價賣給顧天狼，這就是陛下給你的獎賞，恭喜了，譚大人，這次怕不是要吃滿戶部。”

“啊，高價，他會收嗎？”

“會的，不管你開出什么價格，他都必須收，除非他不想要腦袋。”

馬嚴守轉身坐上馬車，他在考慮讓自家人也把糧食往岐山城運，當然都是陳糧，那些已經快要腐爛的糧草。

價格，多少呢，就一千三百文吧。

拒北王的死，是出征蠻夷不利，大敗而死。

拒北王世子顧天狼呢，看來就是救治災民不利，私吞錢糧而死。

真以為高價收糧就能順利解決掉災民嗎？

顧天狼啊，你太天真。

北涼苦寒，岐山城更是種不出糧食。

災民就算養十天，養半月，可無源之水遲早枯竭，發生民變是遲早的事情。

就算你手中有些許金錢，六百文的高價你能維持多久？

現在，整個大乾都在等著看你笑話。

……

周凰下朝，回到了后宮當中，就見到母后在等著她。

老太太身穿黑金華服，滿頭銀發。

周凰心情很好，扶著母親坐下。

“哀家聽聞，你將南疆流民全部送到岐山城，讓顧劍南的兒子治理？”

“確有此事。”

“凰兒，是不是太過分了，已經把他丟到北涼，沒必要往絕路上逼吧。”

“娘，我早就和你說過，那顧劍南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手握大乾五十萬大軍，不是想造反是想干嘛？還有，我哪里往絕路上逼了，讓顧天狼給朕治理流民，這是他的榮幸！”

“不管怎么說，你爹還在的時候，顧劍南給咱們大乾……”

“行了娘，休要再提那些陳年舊事，現在是我當皇帝，不是我爹！”周凰似是發覺語氣過重，又接著說道：“過幾日，朕把戲班子請到宮里來，您就在后宮聽聽戲吧，朝堂上的事情您不用操心。”

老太太拍拍周凰的手，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周凰從小性子就執拗，即便做錯事，也絕對不會承認。

老太太記得她小時候，宮中請來先生教她讀書，她最喜歡的扇墜找不見了。

周凰言之鑿鑿是先生所偷，押入大牢，活生生打死也沒有逼問出來。

而兩天后，周凰在房間枕頭下面找見那枚扇墜。

即便如此，周凰并沒有感到愧疚，母親帶她去了那位先生家里。

那日，老太太記得很清楚，她看著靈牌，神態倨傲，輕描淡寫說道，“他為什么不說沒拿？”

神態和剛剛提到顧家父子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顧劍南，你為什么不說你不想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