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對于大戶人家，不過是一兩桌宴席，對于農民是全家四五年的收入，對于大智、大通只值兩個問題，金開甲本來以為自己不算窮，現在看來，到了高蘭苑這個銷金窟他也并不算富。

傾家蕩產把孫老爺從高蘭苑贖出來的金開甲疑惑的看向面前趴在桌子上，醉貓一般的孫老爺，推搡道：“你就是孫老爺，清醒，清醒，一會好上路。”

“我為什么要清醒？”自飲長生酒，逍遙誰得知？鶴為車駕酒為糧，為戀長生不死鄉，醉里乾坤大，湖中日月長。”孫老爺起身搖搖晃晃的把手搭上金開甲的肩膀，向金鎧甲推銷自己的人生哲學。

“你不清醒，怎么帶我去找大智、大通。”金開甲聲音平淡，因為他傾家蕩產只換回來一個貌不驚人的糟老頭子，除了瘋子，這件事無論放在誰的身上，我想，他都不會開心。

“你已經傾家蕩產了，就算見到大智、大通又有什么用？”孫老爺用消極的見解挖苦道。

“我還有一百兩。”金開甲糾正道，孫老爺的態度讓他很不舒服，他撥弄了一下頭發，與孫老爺拉開了點距離。

“一百兩，只值兩個問題。”

“本來你要是省著點花，我還可以多問幾個問題，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么活下來的？”金開甲深深地嘆息。

“還不是你們這些人養活了我，因為我知道的太多。”孫老爺打著酒嗝，身體前傾，十分真誠得打算用擁抱表示愛意，金開甲側身躲開。

未曾想，變故陡生，一個蒙面壯漢，打破窗子，手持一支明晃晃的判官奪命筆直奔孫老爺而來，壯漢只是輕輕的一點，來力卻如同高峰墜石，大有龍跳天門，虎臥鳳閣之勢！

金開甲不及細想，右手扯過孫老爺，左手一招開門炮用手肘將大漢的判官筆隔開，醉酒的孫老爺猛然受到劇烈搖晃，瞬時吐了金開甲一身，金開甲顧不得全身骯臟，從腰間取出風雷斧，屋內雷鳴之聲頓響，那大漢見一擊不成，風雷斧又是神兵利器不敢硬接，從洞口復又竄了出去，“不合作的都得死。”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

“知道的太多，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著狼狽的孫老爺，金開甲忍笑道：“此地不宜久留。”

（二）

時值正午，艷陽高照的時候，估衣鋪的屋子里卻很黑。

“我們來這里干什么？”金開甲問。

“難不成，你想這樣去見大智、大通？”

“你救了我，我總該給你買件衣服的，福瑞祥離這里很遠，老爺沒錢，你就先在這估衣鋪里湊合湊合。”

所謂估衣鋪，就是賣舊衣服的地方，商品多少有些殘次，但勝在便宜，孫老爺看上一套合共二十四文錢的衣服，張口砍到十一文，美其名曰，叫大下一。

不多時估衣鋪的掌柜，還真就捧出一套來，那掌柜的手，枯瘦而有力，膚色帶著一層詭異的白，好像常年不見天日，暮氣沉沉，仿佛棺材里的僵尸。

二人走出估衣鋪，來到荒野中的一處破窯洞，大智、大通就在里面。

“你為什么要救我？”孫老爺抱著新買回來的花雕，問金開甲。

孫老爺的身邊好像隨時都有酒，金開甲懷疑如果有一天孫老爺死了，那一定是醉死的。

“只有殺人才需要理由，救人需要理由嗎？”

“好一個救人不需要理由，我進去和他們打聲招呼，想好你要問的兩個問題。”

“多一個都不行？”金開甲問道。

“我只負責把你帶到這里，五十兩一個是他們的規矩。”孫老爺的語氣中帶著歉然，言外之意是，我也做不了主。

金開甲聳了聳肩表示出對孫老爺的羨慕，說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什么？”孫老爺忍不住好奇。

“因為你掙錢很容易。”

“容易？”孫老爺，對金開甲的措辭感到驚訝，他說道：“我才剛躲過一場追殺！”

“可是你卻能與大智、大通平等相交，一句話就省了五十兩銀子。”

“這大概是因為我長的很美吧。”孫老爺凝視著金開甲的眼睛，自信滿滿道。

“那你看我長的怎么樣？”金開甲問。

孫老爺仔細的端詳了一會，說道：“你長的也很美。”

金開甲笑了。

“所以就不要想的太美。”孫老爺說完，就進了寒窯。

（三）

被帶走的人是誰？

是風鳴條，我的弟弟風鳴條。

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他為什么被帶走？

想不通。

他被誰帶走了？

可能是青龍會。

現在最該做的是什么？

把人帶出來。

誰最有可能了解他被帶走的真相？

大智、大通。

為了不浪費機會，金開甲在腦海里不斷的整理思路，隨著孫老爺的一聲通報，他扔出了五十兩銀子，問出第一個問題。

“帶走我弟弟風鳴條的鏢師，是青龍會的人嗎？”

“是。”大通回答的斬釘截鐵，似乎不需要什么考慮。

金開甲選擇相信。

他又扔進去五十兩銀子，問道：“風鳴條被帶到了哪個分舵？”

“不遠不遠，就在振威分局。”大智說道。

金開甲選擇相信，轉身就要走。

“沒有其他要問的了？”大通的聲音從寒窯深處傳來，熟悉他們的人一定會驚訝，因為這是大通第一次主動和外人搭話。

“我沒錢了。”金開甲說的很坦白。

“沒錢也能聊聊嘛。”大智的聲音和藹：“不止鏢師是青龍會的人，就連振威鏢局總局的歸東景也是，風鳴條現在在一座山上，你去想辦法，找人幫你引路好了。”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壞了規矩？”金開甲有些詫異。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龜孫子這條命，在別人眼里不值錢，但我們的眼里還是挺在乎的。”大智說。

大通笑道：“只要你不說出去，就不會壞了規矩，即使你說出去，我們也不會承認。”

金開甲對著窯洞深施一禮，然后他來到了振威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