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扶蘇嘆了口氣，眉頭緊鎖：

“蒙卿啊，不是朕舍不得。竹炮威力雖大，但瑕疵還很多。”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人命。甚至是數(shù)條人命。”

“今日看著是成功了，但朕也不是每次都有把握。”

“等改良之后再說吧！”扶蘇嚴(yán)肅地說。

蒙毅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改良的事包在臣身上！臣回咸陽馬上找一些精通此道的人來，只要依照陛下的法子，想必很快就能成功！”

扶蘇怪異地看著蒙毅：“蒙卿，這是急糊涂了？”

蒙毅不解地望著扶蘇：“把匈奴徹底打出大秦，是挺急啊！”

“哈哈！”

扶蘇失笑：“蒙卿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吶！”

“要不是知道你的為人，朕鐵定將你當(dāng)作細(xì)作了！”

“難道蒙卿就沒想過，要是竹炮方子流傳出去，會是什么后果？”

“你認(rèn)為，朕敢嗎？”

“還是蒙卿你敢？”

說完，扶蘇笑呵呵地盯著蒙毅，然而語氣卻不容置疑。

蒙毅愣住了。

他只顧著激動，滿腦子都是滅了匈奴、開疆?dāng)U土的想法，的的確確沒考慮過方子的事。

這會兒扶蘇一提醒，蒙毅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

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流落到士族和有反叛之心的人手中，竹炮就是他們用來威脅扶蘇帝位的武器。

流落到他國手中，那便是炸開大秦城門的工具。

萬一流落到匈奴手中，那便是踐踏大秦的鐵蹄……

任何一個都不堪設(shè)想……

從今日見到的竹炮威力來看，此物一出，必定血流成河！

“是臣魯莽了……”蒙毅喃喃道。

“法子其實不難，早晚都會被人們發(fā)現(xiàn)，只是現(xiàn)在還太早罷了。”扶蘇感慨道。

蒙毅六神無主地望著扶蘇，有些煩躁：“這該如何是好？”

“做也不行，可不做又太暴殄天物…”

“這不就是放著美酒佳肴，不讓人動筷子嘛？！”

“對啊！所以蒙卿可有好一些的法子？”扶蘇和煦地笑著問道。

蒙毅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扶蘇沒出聲打擾他，他自己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方子來得太過突然，他壓根就沒想過。

冷兵器時代出現(xiàn)了熱武器，是何等驚世駭俗？

“有了！陛下！”

蒙毅突然出聲，嚇了扶蘇一跳。

“啊！你說！”

蒙毅指著馬車上的那一堆硝石、木炭和硫磺，興致勃勃地說：

“把造竹炮的人分開，別讓他們相互接觸，知道具體的東西和份量。”

“每日進出搜身，以防有人夾帶。同時，派人監(jiān)視這些人及其家眷。”

“造出來之后，再找專門的人去試。”

“若是有人走漏風(fēng)聲，殺無赦。”

說到最后，蒙毅神色狠辣。這等武器，容不得半點差池。

扶蘇瞇著眼睛，細(xì)細(xì)思索著蒙毅的話。

雖然蒙毅不知道火藥的方子，但憑他的直覺和腦子，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所在。

這等敏銳的洞察力，不虧是始皇看中的人。

扶蘇不禁開口道：“忠信大臣果然才思敏銳，非常人可比。”

可惜扶蘇這句話說得不咸不淡的，蒙毅誤以為扶蘇對自己有了想法。

“陛下恕罪，是臣逾越了……”

扶蘇莫名其妙地說：“啥？”

二人面面相覷，扶蘇率先笑了起來：“看來是朕讓蒙卿誤會了。”

“不敢……”蒙毅尷尬地笑道。

想來是揣摩別人心思習(xí)慣了，陛下這不按套路的性子，反而好幾次讓他接不上話。

“蒙卿提議很好。”

扶蘇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不過，朕倒是認(rèn)為，從源頭控制材料是最終要的。”

“特別是硝石，更是要嚴(yán)格把關(guān)，容不得半點馬虎。”

“陛下是有什么主意了？”蒙毅興奮地盯著扶蘇。

想了想，扶蘇說：“把開采硝石的權(quán)利收回來吧。”

“今后每個地方就留一兩個點售賣。經(jīng)營硝石買賣的商賈，需到當(dāng)?shù)乜じ巶浒噶舻住！?

“每人每月采購硝石的數(shù)量不得超過半兩。剩下的由朝廷收購。”

“若是發(fā)現(xiàn)有人私自囤積或售賣硝石，查出后沒收家產(chǎn)。依秦律處置。”

“經(jīng)營硝石的商賈，賦稅加一加。”

“至于對外嘛，放出風(fēng)聲，就說秦明帝沉迷煉丹之術(shù)。”

“這……”蒙毅為難地看著扶蘇，“陛下豈不是在自毀清譽？”

扶蘇哈哈一笑：“無所謂。就當(dāng)朕扮豬吃老虎好了。”

蒙毅點頭，又試探道：“控制硝石，若是有煉丹煉藥的方士不服……”

“那些方士、術(shù)士，如果沒被先王殺怕的話，盡管來試試。”扶蘇輕描淡寫地說。

蒙毅心中‘咯噔’一下：當(dāng)年先王坑殺方術(shù)之士時，陛下是阻止的，為何如今……

可接下來，扶蘇說的話，蒙毅又有些詫異：

“回咸陽之后，得找一處寬闊、遠(yuǎn)離百姓的地方做這件事。至少得離城三十里，周圍不能有任何百姓居住。”

“不許對百姓動粗，若有解決不了的，蒙卿你親自出面。”

蒙毅點點頭，心想：看來陛下還是仁愛的。

見蒙毅應(yīng)允，扶蘇又繼續(xù)說道：

“另外，竹炮非常危險，參與到此事的，必須得是心細(xì)又可靠的人。”

“否則，一個不小心，莫說連塊好肉都看不見，甚至存放材料和竹炮的地方都有可能夷為平地。”

“萬一真有人因此喪命，切記要安撫好其家眷，不可草草了事。”

“臣遵旨！”

正當(dāng)蒙毅還想繼續(xù)再問些什么時，扶蘇說：

“朕有些乏了，蒙卿下去好好想一想硝石的事，回咸陽之后再商議。”

“硝石之事，最好寫進秦律中。”

“紙的事也別忘了，做竹炮要用。”

蒙毅點頭：“臣告退。”

待蒙毅走后，扶蘇掀起簾子，怔怔地望著窗外。

方才竹炮成功的喜悅，已經(jīng)被之后的一系列繁雜之事取代了。

不過，扶蘇性子本就灑脫，惆悵一會兒就睡著了。

反正方子在他手里，只要他不松手，一切就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次回咸陽，最重要的事，是與天下法家學(xué)子們的辯法，從中選取可用之人，充盈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