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公子胡亥登基還有四日。

趙高很滿意現在的朝局。

不僅反對的聲音平息下去，甚至那些倚仗資歷，妄圖把他趕下臺的老臣都閉上了嘴。

但是，趙高依然對地窖著火一事心存芥蒂。他不允許身邊出現任何他掌控不了的事。

看著床上躺著昏昏大睡的公子胡亥，趙高露出不屑一顧的笑容。

先王子嗣又如何？最終還不是成了他的傀儡。

這時，趙高聽見胡亥在夢中低語，他起身湊過去細聽。

“赤練，赤練……我要娶你。”胡亥囈語。

赤練？趙高疑惑，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怎么不知道胡亥身邊有個女人叫赤練？

趙高沒有第一時間叫醒胡亥，他想聽聽胡亥會不會說出其他話。

直到胡亥睡醒，都沒有再說出其他任何不該說的話。

這讓趙高也松了口氣。殺了胡亥很難再找到第二個跟他一樣聽話的人了！

但是，趙高并沒有給胡亥好臉色，而是冷冷地問道：“赤練是誰？”

還在打哈欠的胡亥聽見赤練的名字，頓時心驚。他不是怕趙高知道，他是怕赤練生氣！

“赤……赤練？什么赤練？”胡亥有些慌亂。

趙高冷笑：“是臣在問大王，赤練是誰？”

胡亥故作好笑：“赤練不是，赤練不是蛇嗎？難道趙大人看見蛇了？”

這點小心思，哪里瞞得過趙高？

“難道大王是打算娶一條蛇？”

胡亥心中大驚：一定是剛才做夢不小心喊出赤練的名字了！

于是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剛，剛才我，就就就，就是做了個夢。夢里有個好美的女子，叫，叫赤練?！?

“我正，正跟她……”

話雖說的結巴，但神色不假。

胡亥除了能在夢里和赤練翻云覆雨，平日也只是能占一些小便宜。

“趙大人，如果我美夢成真遇到她，我能娶她吧？”胡亥試探地問道。

看神色，趙高還有什么不明白？這哪里是夢？這分明是確有其人！

什么勞累了不近女色，都是假的！這個蠢貨已經被叫赤練的女人迷了心竅！

趙高陰冷地盯著胡亥：“是不是你把玉璽的事告訴她的？”

“沒…沒有！”胡亥恐慌得連連搖頭。他怎么敢承認??！

“說！”趙高怒吼道！

胡亥被嚇得打了個激靈：“我沒，我沒全部告訴她！”

忽然，胡亥像是想到了什么，鼓起勇氣道：“中、中車府令！你這是什么態度？！難道你要阻攔朕娶王后嗎！”

趙高臉上的肌肉抖動，他不敢相信胡亥竟然敢跟他這么說話？！

盯著胡亥看了許久，趙高才確認，眼前的人就是草包胡亥！

“公子胡亥，還沒登基，你便打算卸磨殺驢嗎？”

趙高神色猙獰，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你可知，為了讓你順利登基，我付出了多少？有多少人對你我虎視眈眈？”

“如今你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毀掉我的大計！”

“說出那個女人的下落！否則我不介意重新找一個人登基為王！”

如今朝中大權在他趙高手里，先王子嗣還有，他怕什么？

從小被趙高教導、捧在天上的胡亥，從未見過趙高對他發這么大的火。

但是他知道，趙高向來言出必果。他害怕了。

胡亥張著嘴，在趙高凌厲逼人的眼神中，怔怔地說：“我，我不知道她在哪?！?

“每次都是她來找我的?！?

看著臉色越來越黑的趙高，胡亥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恩師！你不要傷害她！你讓我娶她！我答應你，我什么聽你的！”

胡亥低三下四的樣子，讓趙高愉悅無比。

他扶起胡亥，語重心長地說：“大王，臣都是為了你??！萬一赤練懷有二心，害了你怎么辦？”

為能更好地掌控胡亥，趙高慈祥地笑道：“不過，如果她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臣不會阻止大王娶她的?！?

胡亥聽話地點頭，完全沒有分辨趙高說的話是真是假。

踏出偏殿，趙高立刻讓人找了幾名巫和方士過來。

“任何東西進去，格殺勿論！”

能避開這么多眼線和守衛，并精確地找到胡亥，趙高已經沒把赤練當做人來看待了！

之所以要殺了赤練，不止是因為赤練得知過地窖的秘密，更是因為有赤練，他無法完全掌控胡亥！

此時，赤練正躺在陰嫚公主宮殿里，并不知道胡亥已經把她供出去了。

回到自己在宮中住所的趙高，依然心煩意亂。

沒多久，馮去疾捧著裝著自己兒子人頭的盒子到了趙高面前，痛心疾首地喊道：

“趙大人！我兒馮劫，被扶蘇那個逆賊殺了！”

越是關鍵時刻，越是容易出岔子！

趙高有些不耐煩，但是馮去疾手上有點兵權，又忠于他，只好壓著心中的煩悶寬慰。

“馮大人，節哀。令郎之死，本官也很痛心。”

“歸根結底，都是逆賊扶蘇的錯。令郎對大王的忠心天地可表，本官一定會讓大王替你報仇?！?

馮劫出兵，本就是馮去疾得了趙高暗示授意的。

這六萬人，也只是趙高用來探扶蘇虛實的一步棋。

殺了扶蘇，皆大歡喜。殺不了扶蘇，能削弱他的戰斗力也是好事。

馮去疾對趙高的寬慰不以為意，依然痛哭流涕：“我馮家對大秦、對大王忠心耿耿！誰知劫兒年紀輕輕，就被扶蘇殘害！不將他碎尸萬段，下官難為人父??！”

趙高心思活絡，哪會不明白馮去疾的意思？

立刻不動聲色地說：“本官當然知道馮大人的忠心，雖說一官半職不能化解馮大人喪子之痛，但本官一定會如實稟告大王?！?

“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右丞相一職空缺許久。馮大人文韜武略，最合適不過?！?

想到近來左丞相李斯總是與他爭鋒相對，讓他不痛快，索性他也不讓李斯痛快。

等到胡亥登基，李斯也別想好過！

此時，扶蘇離咸陽已不足四百里。

他目光悠遠地望著咸陽方向。

放回去的三千人馬，應該快要進城了。

他離陰謀的中心也越來越近。

下一個迎戰他的將領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