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依然在趕回咸陽的途中。

之前他藏身在隊伍里，不知情的將士們見他與蒙毅走得近，誤以為他是蒙毅的私生子。

自那日在祭臺表露身份后，眾人看他的眼神變成敬畏。

即使扶蘇主動回到隊伍里，主動和他們說話，他們也是恭恭敬敬的。

甚至前幾日還能跟他說幾句玩笑話的小兵卒，再次見到他也變得唯唯諾諾。

“沒勁！真的太沒勁了！”扶蘇感慨道。

蒙毅笑了笑：“公子且忍一忍吧。趕路就是這樣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

既然跟普通的兵卒有了隔閡，扶蘇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那，而是與蒙毅走在隊伍中間。

“那公子說的是？”蒙毅不解。

“沒什么。”扶蘇苦笑，“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見他不愿說，蒙毅也沒再多問，只是安慰道：“想必公子這幾日累著了，進馬車里休息吧！”

望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扶蘇異常的落寞。

從普通兵卒到公子扶蘇，不止是身份的轉變，更是森嚴等級的寫照。

“其實，主人無需介懷。”姬氏輕聲勸慰。

“嗯？”扶蘇側目，示意她說下去。

姬氏微微一笑：“主人是覺得他們把你當做英雄和信仰，就是沒把你當做普通人吧？”

“的確如此。”扶蘇點頭。

“主人是繼承者，他們自然會怕。”

“不過，既然主人選了這條路，今后要慢慢習慣。”姬氏煞有介事地說道。

扶蘇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君王身邊是不會有真正的朋友的。”

姬氏突然說出這句話，把扶蘇嚇了一跳。

隨后才想起，姬氏曾經是高月公主！也曾身居高位！

扶蘇心中懊惱不已：自己一直叫她姬氏，人家也是有名字的！叫姬如千瀧！

飛快拋開不愉快的情緒，扶蘇溫柔地看著她：“你想讓我叫你月兒還是千瀧？”

“主人…”姬氏呆住，瞬間紅了眼圈。

原來主人知道她的名字！

“都…都可以…”主人溫柔的眼神，讓她說話都不利索了！

扶蘇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叫你月兒可好？”

“月兒……全憑主人做主。”

見扶蘇臉上陰霾漸去，月兒心中石頭才落下。

看著她通紅的臉蛋，扶蘇忍不住笑著岔開話題，讓她輕松點：“久聞月兒善卜，不如給我算上一卦，看看我幾時能到咸陽？”

月兒搖頭，為難道：“算不出來。月兒試過了，與主人相關的卦象都很亂。”

卦象上曾顯示，主人已經橫死了。可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扶蘇明白，這或許跟他自身靈魂有關。

不過扶蘇并不在意卜卦之事。

他鉆出馬車，又找上蒙毅了。

“蒙大人，距咸陽還有六百里吧？”

蒙毅點頭：“公子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

扶蘇沒答話，而是問道：“給朝中大臣們的信應該都送到了吧？”

“先王舊部和支持公子的都送去了。算起來應該昨日就到了。”

“不過，”蒙毅嘆了口氣，“朝中政局被趙高、李斯把控。不知道他們敢不敢阻攔二公子繼位一事。”

扶蘇微微蹙眉：“咸陽那邊還是沒有消息送來么？”

“應該……應該快了吧！”蒙毅心里沒底。

信息閉塞讓很多事難以把控。扶蘇不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朝中無人阻止胡亥，讓其順利登基，那些曾經的先王舊部和讓趙高不爽快的人，一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這時，前去查探的斥候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遞給蒙毅一個帶著血跡的布袋。

“大人！前方三十里有營地駐扎！”

蒙毅打開布袋，把里面的干凈的竹簡遞給扶蘇，問道：“送信之人呢？”

“重傷不治。”

“再探！”蒙毅咬牙道。

竹簡字跡娟秀，甚至有淚痕浸染的痕跡。

“兄長扶蘇：趙高黨羽霸占朝綱，欺凌忠良，先王舊部已被其去二三。兄，將閭三人被害。朝廷動蕩，胡亥荒淫無度，先王后事潦草不堪。大權旁落趙高，望兄速回。陰嫚。”

扶蘇捏著竹簡的手，骨節發白。

“陰嫚差人送來的。”

蒙毅看完后，氣得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趙高簡直無法無天！”

“蒙大人。”扶蘇冷聲道，“看來我們得加快腳步了。”

“待微臣回咸陽，定要將趙高五馬分尸！”

扶蘇冷靜開口：“先去前面看看，來人是誰。”

朝廷迅速淪落到這般，是扶蘇萬萬沒想到的。

更讓扶蘇不可置信的是，胡亥竟然如此隨心所欲殘害手足！

將閭為人憨直，又不受寵，更沒有黨羽，對他胡亥造不成任何威脅啊！

如今，他只希望陰嫚能平安等到他回去。

想到這里，扶蘇叫來焰靈姬：

“靈姬，你速去咸陽，找到少司命，和她一起保護陰嫚公主和其他先王子嗣。”

焰靈姬試探道：“主人，要不，我想法子殺了趙高吧！”

“不可！”扶蘇嚴厲阻止，“趙高身邊高手如云，你不得以身試險。”

焰靈姬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還沒來得及等斥候回來，三十里路便走完了。

前方果然有一處營地，看上去不過一萬人左右。

蒙毅望著扶蘇：“公子，這不會也是你那心腹給你送來的吧？”

韓信？

扶蘇否認：“應該不是。韓信一人就算腳程再快，也不可能短短幾天跑完那幾個郡縣，又讓人帶兵趕來。”

這時，對方的人馬朝著他們走來。

蒙毅瞇著眼睛，看清來人后，冷厲開口：“公子，來者不善。你在此等候，微臣去探。”

“我同你一起去。”

不等蒙毅拒絕，扶蘇就已經走在了前面。蒙毅只得趕上去，把他護在身后。

“來人可是蒙毅，蒙大人？”遠處為首之人喊道。

蒙毅冷笑：“正是本官！怎么？才幾月不見，閆樂你就不認得本官了？”

“哈哈哈！”閆樂大笑，“忠信大臣氣度非凡！本將只是怕錯認罷了！”

說完，閆樂眼神不停地在蒙毅身后大軍里打轉。

“將？本官怎么不知道你有官職了？”蒙毅不屑地開口。

大秦的將領和將軍，皆由大王下詔。如今先王駕崩，王位未定，何來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