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城區，林夜已經租下了一套房子，這是莉莉艾親自跟著安排的。

原本莉莉艾甚至想要為林夜爭取，在神職人員居住的地方找一個住處。

被林夜忙不迭地拒絕了，理由是：這樣會讓他人以為，是因為林夜捐了太多錢，才得到優待的，反而對太陽神教會產生輕待之心。

見理由如此充足，莉莉艾只好作罷，但仍然全程跟著林夜去挑選了房子，那些中介見到教會的正式牧師親自跟隨，沒有敢加價的，也省了林夜一番口舌，順利地租下了一幢帶二層小樓的獨棟院子。

這也是林夜想要的效果，現階段，他需要教會的隱形支持，來對抗來自世俗貴族可能存在的壓力。

反過來說，高階主教鼓勵莉莉艾幫助林夜、給林夜優待，也是教會故意做出對抗貴族們勢力的樣子出來。

在巴特拉的事件，雖然本質上只是貴族仆從欺壓平民的小事，但解決方式卻是由教會的主教出面，以“無影”這種足以審查教廷高階神職人員、帝國官員、貴族的神術收尾。

這件事雖然不嚴重，但是得益于當時林夜的設計，是鬧得沸沸揚揚，不管是巴特拉，還是臨近的米凱拉貴族，都已經無人不知了。

而“無影”神術所天然代表的神圣性和公正性，讓教會趁機拿出來做文章。

“貴族們的權力來自于國王和土地，教會的權力來自于神祇和對信徒的教權。他們兩者之間會有很多沖突，比如貴族們想要斂財，教會也想爭取信徒的捐獻和開設產業，錢嘛，總是有限……”

在送走莉莉艾之后，林夜一邊和凱恩一起收拾院子，一邊教他這些權力沖突之間的事情。

“那教會現在罩著我們，我們就成了貴族們的眼中釘了？”

“差不多，但是不會有太多貴族來故意碰我們，因為拔掉我們沒有好處，也只能激怒明顯罩著我們的教會，吃力不討好。”

“有‘無影’神術這個大殺器在，教會不怕找不到貴族們的罪證，只是礙于形勢不好撕破臉。不能與所有貴族撕破臉，但不代表不能處理單獨一個‘拔釘子’的小貴族，所以沒人會這么干。”

“明白了，我們不會在這里久待，之后的計劃還要考慮貴族嗎。”

“當然要啦，傻孩子。記住了，無論是貴族還是教會，他們不事生產，利用權力或是力量剝削底層人民，都是吸血的蟲子罷了。既是蟲子，就上不了臺面，最會在陰影里搞東搞西。”

“就算弄不死你，能惡心你兩下，抓住一切時機吸兩口血，方是蟲子的本能。”

簡單打掃了一下，又將一些垃圾雜物清除，鋪上嶄新的床鋪、窗簾，林夜累得攤在二樓自己房間的床上不想動。

凱恩干得比林夜要多，沉重的家具什么的，都是他搬開清理的，不過頭上冒了些汗，還神采奕奕地等著林夜繼續講。

鬼婆這技術難不難，要是多找一些人改造出來，這不是人力成本大降低？

搖搖頭，把被邪惡資本感染導致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林夜勉強從平躺改成坐臥的姿勢。

“那啥，今天先講這些，昨天讓你搞的那些靈魂，搞到了嗎。”

凱恩將瓶子擺在桌子上，略有羞愧地回道：“我昨天進度太慢了，我今天一定能弄來二十個，不，四十個！希望能滿足王子殿下的胃口……”

林夜奇怪地問道：“今天還去？這不是夠了嗎？”

“啊？這些，就夠了？”

“當然夠了，壞人多不好找，你去一個個殺了拘禁，既累得慌，產出又低，這個時候得換工作方法啊。”

“我……不太明白……”

“沒事，你才多大，我也是好多年才學會的。工作產出很重要，工作方法更重要。我問你，我們想要什么？”

“靈魂，很多剛死的靈魂。”

“靈魂從哪得？”

“殺人……呃殺惡人。”

“那么，哪里有聚成堆的惡人呢？”

“哪里……不知道。”

“你再好好想想，你昨天不是已經遇見了嗎？”

凱恩想了一下，忽然靈機一動：“是那群異教徒！昨天在旅店那里聞到了他們的味道！”

“可是……我找不到他們，我的追蹤能力還不夠強……”

剛剛的神采，很快從凱恩臉上消失無蹤。

“你仔細想想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情，有什么是你學會的？”

林夜費勁地伸手，拿起一個裝著靈魂的瓶子。輕輕一敲，里面的靈魂就被震蕩的黑霧折磨得痛苦尖叫。林夜湊近了一聽，尖叫聲出了瓶子，聲音就比一個老鼠的聲音大不了多少。

“這些人都是十足的惡人，我問過希爾，她說惡人的靈魂尖叫充滿怨毒和咒罵，善人的靈魂要詛咒之后才能有這個韻味，你干得很好。”

凱恩悚然一驚，只覺得林夜是在暗示些什么。

卻又看到林夜擺弄那些靈魂罐子，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引蛇出洞！我們在巴特拉用金幣引出了貴族仆從的貪婪，教會又用虛假的車廂引來的異教徒的圍攻，我們現在就要用靈魂，去引出那些渴求靈魂的異教徒！”

“然也。”

凱恩振奮了一小下，又憂愁起來，問道：“可是靈魂他們自己也可以獲取，咱們的籌碼能引得到蛇嗎？”

“哼哼哼，那自然就是要加碼了，哎呦！我怎么感覺薅頭發越來越疼了。”

頭發憑空燃起，很快，黑色的霧氣就席卷了十個瓶子，慘叫聲隨之傳出，但片刻之后便安安靜靜，罐子里只剩下一堆被絞碎的靈魂碎片。

“父親大人，您不是說吞噬還有神智的靈魂精華，會導致思維混亂嗎？”

“沒……沒錯，所以我不是要吞噬……這是借助他們的力量進行……”

此時的林夜說話十分艱難，言語斷斷續續。

光是壓制這些靈魂的思維碎片，林夜就已經竭盡全力。倘若不是靈魂強度提升過，他現在完全不敢進行這種操作。

“升華，他想進行升華。”鬼婆那讓他渾身都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仿佛又把他拉回了那滿是無盡痛苦折磨的巢屋。

回過頭，凱恩看到鏡子中，鬼婆的身影已經出現，正同時將聲音傳達到兩人的腦海中。

“你讓夜大人安靜一下吧，他需要盡快在黃昏來臨前，穩住這些靈魂精華不至流失。”

“凱恩……聽鬼婆的就行……昨夜……”

強行吞納有神智的靈魂精華導致的副效果遠超林夜預期，也許是深淵的劣魔魔魂神智太少，讓他高估了自己提升過的靈魂強度。

“昨夜，夜大人已經將計劃告知我了，你帶上罐子里剩下的靈魂碎片和鏡子，咱們去另一個房間吧。”

凱恩忙點頭，抱著鏡子和罐子，來到一樓客廳。

“把靈魂碎片倒出來，注意不要讓他們揮發掉，你應該已經能用深淵魔力了吧，覺醒了哪種魔力？”

“火焰。”凱恩對鬼婆知道他的情況毫不意外，只是平淡回答。

“這份靈魂破碎的太厲害，抹勻了當成陣法基底吧。”

凱恩手中蔓延出明黃色的火焰魔力，將靈魂碎片碾成了微塵，隨后按照鬼婆的指示鋪在了客廳的地面上。

靈性翻騰，一個靈魂最后的力量在這里完全揮發，讓凱恩覺得精神觸感被這靈性力量強化得十分敏銳，連墻上有幾條裂縫，都能用余光看得清清楚楚。

凱恩甩了甩頭，過度獲取周圍環境的細節信息，反而讓他感覺有些惡心。

“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夜大人？”

“下一步是什么？”凱恩仿佛聽不懂鬼婆在說什么。

“呵呵呵，把那份最強壯的靈魂碎片擺到最中間去，其他罐子圍繞它擺成六芒星。注意些——從現在開始就不能再用魔力，位置也一點錯不得，不然夜大人一會兒就要倒大霉了。”

凱恩聞言，屏住呼吸，小心地開始調整罐子的位置，反復比對測量微調起來。

“讓我想想，父親？哈！你不是最厭惡這個稱呼嗎，沒有請求夜大人換個身份？”

“閉嘴！”凱恩惱怒地拍了一下鏡子。

“嘖嘖，一個被撿回來的小廢物，如今也已經可以對我吆五喝六了。哎呦~真是讓人傷心，我真想好好跟夜大人聊聊，你躺在我的巢屋里說過的那些乞求的話語，哦，我忘了，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交易呢。”

“剩下的三罐靈魂有什么用！”凱恩壓抑著聲音不被樓上聽見，氣勢洶洶地問著鏡子里笑得正歡的鬼婆。

“沒什么用，放邊上備用就好了。順便一提，剛剛的六芒星也不太看重位置，具體的知識我已經在昨夜給了夜大人，他的靈魂之力會自行串聯補全陣法的。”

“鬼！婆！”凱恩的怒火被鬼婆完全挑動出來，他的低吼中摻雜了一些不似人的聲音，明黃色的火焰魔力在手臂上不受控地彈出，連帶著他的身形又拔高了些許。

“好啦，收收你的魔力，夜大人的升華儀式不能沾上你污穢的深淵魔力，這點我沒開玩笑。”

凱恩的火焰魔力迅速收回，不知想到了什么，人也隨之冷靜下來。

提著鏡子離開了陣法范圍，回答起鬼婆剛剛的問題：“我們的交易內容，你最好不要讓父親知道。讓他知道了，我并不會有什么損失，但是如果你看重父親的智慧，不想未來他的身邊有我這么一個敵人的話，你就最好閉上你的嘴，把這件事爛到肚子里。”

“不愧是夜大人的‘兒子’，這才幾天時間，就從一坨只知道乞求的爛肉，變成了一個談判高手了。”

凱恩淡淡地補充道：“還有，你得加大投資，下次回深淵，我想再和你做一筆交易。”

“你已經把三分之二的壽命交易了快速成長，還想交易？你不要命了！”

“我當然要命了，所以我希望用一根頭發去跟你交易。”

鬼婆仿佛聽到了最狂妄的言語，沒有了剛剛的淡然，氣急反笑，罵道：“你以為夜的交易是怎么來的，他擁有馬克扎爾王子的鐘愛，你有什么？你對王子而言一文不值！就算再從主物質界或是隨便哪個位面，召喚幾百個凡人孩子，我一樣能把他們改造成精銳戰士！你以為就算夜喜歡你，他就能幫你在王子那里爭取到多少東西？”

“這些天，我跟著父親大人，學會了不少新東西。”凱恩反而越發平靜，面對鬼婆的威脅，仍然不緊不慢。

“有個詞，叫做皮什么誒。你越是貶低我，就越是想要操控我。”

“還有個詞，叫做沉沒資本，你在我身上投入的太多，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我能帶給你回報。

“我的改造如此成功，又能復現幾次？改造成功的，又愿意接受你的條件嗎？與你交易的，還能像我一樣跟隨父親，有希望達成你的目的嗎？”

“更重要的是……你還有多少時間？”

凱恩提著鏡子在院子里踱步，仿佛鏡子里的鬼婆不是他的交易對象，而是手中的獵物。

“啪啪啪！”

聽到凱恩這么說，鬼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鼓起掌來。

“不愧是夜大人，這才多久，就把你教到了這種程度，你說服了我……不過現在，先應付那些被吸引而來的‘靈魂’吧，放跑了這些靈魂，你的父親大人就嘗一嘗馬克扎爾王子的魔火滋味了。”

“期待在深淵再次見到你。”

鬼婆的影像消失，凱恩回頭看去，陣法已然觸動，翻涌的靈魂之力從一樓客廳升騰而起，二樓的林夜正閉目冥想中。

一股讓靈魂渴求的滋味，出現在靈魂的“嘴巴”里。

附近的房檐上，已然漸漸彌漫起了地獄火的味道。

凱恩走出院子，確認不會再干擾陣法后，惡魔化的軀體撐破了衣袖和褲腿，暗影和火焰的魔力分別匯聚于手心。

“這筆交易很值得的。”這句話聲如蚊蚋，不知是在跟自己強調，還是在跟二樓的人辯解，

下一刻，凱恩的身影已然躍入陰影消失不見。

——此時的二樓臥室——

“鬼婆是不是在坑我，不是說只是用我的靈魂升華，模擬神選信徒的靈魂晉升嗎，怎么會這樣……”

冥想中的林夜靈魂，看著包圍自身無邊無際的神圣之光，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