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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平平安安

夜風(fēng)無言,群星無聲。

許平一路狂奔,跑到城外田野,停下了腳步。

此地水田遍地。

蟬鳴蛙噪。

腦子里惱人的聲響終于全部消失。

許平搖了搖腦袋,看著四周,不知道此地是何處。

夜色清冷,弦月如鉤。

水田里新栽不久的水稻長勢喜人。

淡淡的星光照亮淺淺的小溪,一路蜿蜒流淌,順著田埂地勢流到了一方池塘之中。

池塘之中,黑影綽綽,似有巨物在游動(dòng),其實(shí)只是旁邊的樹影而已。

許平余光看到一個(gè)一個(gè)老婦人挑著兩旦竹筐自城中而來。

夜色籠罩著看不清容貌,穿著粗布衣,戴著個(gè)草帽,佝僂著身體,身上的扁擔(dān)一步一搖,扁擔(dān)下的兩筐米被黑布蓋著,露出一角。

粗米未完全褪去胎衣,比細(xì)米頂餓。

她時(shí)不時(shí)抬頭看一眼路,就著夜色瞇縫著眼睛往前走,似乎有點(diǎn)看不清路,影影綽綽見著有個(gè)人,嘶啞喊道:“誒,哪家的皮孩子,天都黑了還不回家去?”

許平側(cè)身而立,雙手合十:“貧僧濟(jì)公。”

“和尚啊。”

老婦人停下腳步,小口喘勻呼吸,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定睛才看清是個(gè)光頭的和尚,咧嘴笑道。

“和尚好啊,聽說金光寺的圓海大師要廣開齋宴了呢,人人都可赴宴。你遠(yuǎn)道而來,是來赴宴的吧?”

許平搖搖頭,苦笑道:“我是自城中出來的。”

“城里出來的?哈哈,城外有什么好的,你要去哪里?這田里有蛇,你走路可要小心。”老婦人歇了會(huì)兒,準(zhǔn)備繼續(xù)挑著擔(dān)子往前走。

“前面有蛇,你不怕嗎?”許平心弦還未完全平復(fù),跟在老婦人身邊問道。

“我?怕什么?我一把老骨頭了,皮糙肉厚的,便是尋常的蛇咬了我也無事。”老婦人說道,“若是毒蛇,我就用家里的藥草敷在身上,片刻之后,毒也便好了。”

“哈哈,什么藥草,如此神效?”許平打趣道。

“就是我那乖孫子在山上采摘的藥草,藥草可治外傷,也可內(nèi)用,是專治蛇毒的。”老婦人說道,“我那乖孫子,還在家里等著我回去給他做飯呢。”

說著,她的腳步加快了幾分,許平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家中孩童可曾讀書。”

“不愿讀,不愿讀,讀書太拘謹(jǐn),我孫兒跳脫得很,靜不下心來。”

“多識(shí)點(diǎn)字,總是好的。”

“識(shí)字有什么用?做官?我家大郎去京城趕考,一去之后便杳無音信,至今已五年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做官就忘了她親娘,做官有何用?不如在家耕種幾畝田地。”

老婦人氣性上頭,臉色漲紅,放下了肩上的扁擔(dān),大口喘著氣。

“你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讀書十年,花費(fèi)了多少銀錢,爺娘省吃儉用,他爹去年去世了,四娘去寧遠(yuǎn)府報(bào)信找他回來吊唁,也沒了音信。這種人做了官,于世人有何益處?”

許平沉默了片刻。

“老婦人你大郎叫什么?”

“那孽種,提他名字何益?”老婦人擺擺手,“濟(jì)公和尚,你今夜是不是沒了去處?”

許平面露難色。

確然,自己今夜無處可去。

若再去城中,腦子可能又要炸了。

如今這地界雖非荒郊野嶺,但大半的家戶人家都歇息了,自己也不好敲人家的門。

“的確如此。”

“嗨,你這和尚,要借宿就支說,遇到了我,你還能睡在路上不成?”老婦人笑言道,指著自己肩膀上的扁擔(dān),“濟(jì)公和尚,只要你幫我把這兩旦米背到我家里去,今夜你就在我家睡吧!”

“哈哈哈,好,這有何難。”

許平輕巧背著扁擔(dān)。

壓彎了老婦人脊背的兩旦米在他身上卻輕若無物一般。

兩人邊走邊聊,繞過池塘,行至低矮茅屋前。

屋中有一點(diǎn)燈光,照亮屋舍。

“咚咚。”

少年聽到敲門聲,從小凳上一躍而起,打開了房門。

他眉毛粗壯,眉心一點(diǎn)黑痣,鼻梁高翹,如同鷹勾一般,臉頰之上一抹血勇未消,嘴唇略厚,見和尚挑著扁擔(dān),銳利雙目之中爆發(fā)疑惑之色:“奶奶,他是誰?”

“他叫濟(jì)公,今夜出了幽州城,無處可去了,奶奶便讓他家里借宿一晚。”老婦人低聲道,“今天奶奶出去賣菜去了,小松可有好好練功啊?”

“嗯,奶奶,自然是練了。”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

許平跟著老人走進(jìn)房間,注意到屋內(nèi)的墻壁之上掛著一張角弓,想是少年日日把玩之物,弓身無比光滑。

“你這弓?”

名為小松的少年看見許平眼神,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這把弓乃是如今幽州城最好的一把獵弓,拉滿需要三牛之力!”

“少年英豪。”

許平笑著贊嘆了一句。

少年得意之色收斂了幾分,以為和尚許是不知道三牛之力是什么概念。

便解釋了一番。

如今大奉亦有武道,一牛之力是武道入門,三牛之力,已是跨過初級(jí)武者門檻。

而小松早已可以隨意拉滿弓,則意味著他早已超越了初級(jí)武者,只是沒有系統(tǒng)學(xué)習(xí)武道功法而已。

“真乃少年英豪。”

許平贊嘆道,視線環(huán)繞室內(nèi)一周,屋內(nèi)陳設(shè)簡陋,一張門簾隔著后房和前房。

前房之中,一張床,一個(gè)桌子,桌子旁邊有兩張長凳,一個(gè)緊閉著的衣柜。

桌子上有一碗拌過的咸菜,但上面的紅椒都有些干了,想必是放了些時(shí)日。

除了這些,就只剩下一張弓最值錢了。

屋舍雖然簡陋至極,但桌上一盞橘燈一照,便有溫馨感覺。

老婦人見許平環(huán)視一周,面色平和,臉上擔(dān)憂之色褪去,招呼道:“快,濟(jì)公和尚,你先坐坐,我給你倒杯茶。”

說著,她便從柜子里取了蠟燭出來,點(diǎn)亮,掀開簾子往后房走去。

昏暗燈光照亮前路,老奶奶摩挲著前進(jìn)。

“好。”

許平坐在木凳上,和小松相對(duì)無言。

他不知道說什么,小松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喵。”

門外傳來窸窣聲響。

小松面色一喜,連忙去開門,漆黑夜里,一雙碧色的眸子分外如同夜明珠一般耀眼。

許平定睛一看,才看出是一只黑貓,漆黑毛發(f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少年低身抱起小貓:“小黑,你去哪兒了?”

“喵…喵”(小黑這名字難聽死了)

“噗……”許平笑出了聲,“你家貓叫小黑啊?”

“這幾天都不見你,你去哪兒玩了?”

小松并沒有接話,而是逗弄著小貓。

“喵……”(今天去河邊抓了魚,好好玩)

小黑貓?zhí)稍谛∷蓱牙铮p輕舔舐著自己的前爪,叫了兩聲。

“真好。”許平笑瞇瞇地看著小貓,伸出一只手來,“來,到我懷里來。”

小黑貓?jiān)俱紤械靥稍谛∷蓱牙铮钡叫∷赊D(zhuǎn)過身來,它才看見許平,一雙眼睛驟然明亮了幾分,旋即雙腳在小松胸口一瞪,毫無猶豫地跳到了許平身上。

“喵喵喵!”(好香好香好香)

“喵…喵喵”(你是誰,我好喜歡你,可以帶我走嗎?)

許平樂了,這話聽著好耳熟。

那天在驛館,那只沒節(jié)操的馬也是這么催促他的。

“我可不能帶你走哦,我自己都沒地方去。”許平輕輕摸著貓貓,輕言細(xì)語地說道。

小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

我貓呢?

怎么這和尚一來,這貓就跳進(jìn)他懷里去了?

這和尚有妖法?

“喵…”(你就帶我走嘛)

小貓拱著許平的手臂,嬌聲地喵喵喵。

許平卻只是摸著它的頭,不再說話。

他想起那只蠢虎了。

那只蠢虎通體雪白,可第一次見他的時(shí)候,就如同一個(gè)乖巧的大白貓一般,任由自己摸著頭。

“哎。”許平輕輕嘆了口氣,揉了揉干澀的眼角,“小黑好漂亮啊,你為什么要跟我走啊?你不喜歡你主人嗎?”

小黑貓回頭看了一眼主人,下意識(shí)想點(diǎn)頭,但猶豫片刻之后,又搖頭。

“喵…”(他對(duì)我挺好的,只是這里不好玩。)

“好玩啊,你知不知道,做人都不好玩?”許平笑了笑,拍打著小黑貓的腦袋。

小小貓貓,就是不容易知足。

總覺得天高地厚,哪里都去得。

出走半生,碰了一鼻子灰,再次見到主人,被抱了回去,洗干凈身子,還是琢磨著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小松看著團(tuán)成一團(tuán)毛球縮在許平懷里乖巧的小黑貓,又聽著許平的說話,眼眶慢慢變紅了。

在少年心里,這小貓如同他最親密的伙伴,隨他上山捕蛇,尋草藥,隨他在地里播種,收割菜果,如同他的摯友一般。

如今卻被一個(gè)突如其來的和尚抱在懷里,還如此親密。

他就像一個(gè)被搶走了玩具的孩子,看著奶奶端著涼茶走了回來,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奶奶,他,他要搶我的小黑。”

小松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沒有啊,沒有啊。”

看見少年突然流淚,許平一臉懵。

自己就是和這個(gè)小獸說了兩句話,怎么就要搶貓了?

“不是,不是,小黑當(dāng)然是你的。”

安撫了好一會(huì)兒,小松才相信許平不是來搶貓的,緊緊抱著小黑不放手。

許平小口喝著茶,不敢再看小黑一眼。

因?yàn)榭傆蟹N做賊的感覺。

茶水入口倒是非常清爽,雖然沒有甜味,但足夠清涼解暑。

老奶奶說這茶是小松在山上摘的。

許平又附聲夸了幾句,小松的面色才和緩了下來。

夜已經(jīng)深了。

老婦人吹熄蠟燭,催促著兩人一貓上床睡覺。

“喵…”(池塘里有一只蛇妖)

漆黑夜里,小黑貓突然喵了一聲。

小松緊緊抱著它,低聲說著話:“小黑,你別跑了,我會(huì)想你的。”

原來和蛇妖玩耍去了嗎?

許平心里思忖。

但如果只是玩耍去了。

他告訴自己干嘛?

難道,那妖怪吃了人?

雖然師尊手冊(cè)上說這個(gè)世界很險(xiǎn)惡,妖怪很壞。

但他遇到的第一只妖怪,就這么可愛。

而且,還默默守護(hù)著這個(gè)家庭……

這讓許平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些動(dòng)搖。

也許,大奉和平了這么久,妖怪們,也沒那么可怕了。

他耳朵很靈。

還聽到后房里,老婦人一邊上床一邊低聲念叨著。

“要什么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平平安安的就很好了。”

他沒有說話,靜靜躺在小松身邊,沒有蓋被子。

大床很寬,可以睡好幾個(gè)人。

想來是以前小松父母的婚房。

小松姓呂,呂松。

想著,許平閉上了眼睛。

自打來到這個(gè)世界,他就睡過一次覺,就是那次被師尊救走,躺在鳳鳴山的床上,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一夜。

除此之外,日夜都在修行。

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真真正正地睡過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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