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里藏不住事兒,很快,鐘玨在庭審上大勝二溜子的事兒就被小販們傳了出去。
幾個二溜子自然是被押入了牢房收監,陳堯佐也是進宮請罪去了。
“女中堯舜?呵呵!那小家伙抬舉老身了!”
聽了陳堯佐的匯報,劉娥嘴上謙遜著,臉上卻笑開了花。
陳堯佐面無表情地應著話,暗里卻在腹誹:就因為鐘小子的一句“女中堯舜”,你這就把自家丈夫給賣了?女人就是女人啊,立場不堅定,那被鐘士希罵的可你丈夫!
另一邊,正在讀書的趙禎接到匯報后也一臉錯愕,“那家伙,說朕有仁君之資?”
“是的,官家!”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獻媚到:“如此看來,那小販倒是有些眼光,定然是那日看見官家之后,就覺得官家不凡!”
“屁!”
小太監不這樣說還好,這一說,趙禎就忍不住想起了那日鐘玨臉上的鄙夷。
這只怕是說的恭維話吧!就像......嗯,就像前幾日學的那篇文章,叫什么來著?
哦,想起來了!
趙禎認真想了想,轉頭問道:“晏學士,這是不是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活例子?”
“官家英明!”
晏殊也是個實在人,直接點頭附和。
“好吧!可惡的鐘玨!”
十四五歲的孩子沉不住氣,頓時張牙舞爪,仿佛抓在手里的空氣是那個可惡的同齡人!
見著趙禎的樣子,晏殊想笑,卻終于忍了下來。
好一會兒,趙禎才收手,仿佛是發現了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幼稚,他臉色一紅轉移話題問道:“晏卿家,可曾聽過凝水成冰的知識?”
“臣愚鈍!”
晏殊拱手,搖頭道:“是以臣也是第一次聽說。”
“嚯,連你神童晏同叔都沒聽說過?”
總算不是朕一個人孤陋寡聞,趙禎心情好了些許,眼神里閃出些希冀,“不如咱們也弄一個試試?倒是證實一下,那小子有沒有說謊!”
明明是你自己想玩啊!
晏殊覺得眼前的皇帝玩心很重。
算了,念你年幼!
晏殊還是點了點頭,順著趙禎的心思道:“其實臣也想驗證一番的。”
“臣去弄東西!”
聽得晏殊同意,跪在地上的內侍馬上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跑。
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不能急皇帝之所急,能待得長久?
小太監一邊跑一邊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不多時,他端拿著銅盆和硝石跑了進來:“官家,晏學士,東西弄好了。臣還拿了些水果來,如果制冰成功,二位還可吃點冰鎮葡萄。”
“你不錯!咕嚕!”
冰鎮葡萄啊,那可是美味,趙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拿起硝石就丟入了盆里。
“喲!起冰了,真的起冰了!這也太快了!”
“快,將葡萄拿來,放上去冰鎮!”
“來,任守忠你也吃幾顆葡萄!”
“謝官家恩賜!”
不一會兒,三人吃起了冰鎮葡萄。
趙禎一邊吃著葡萄一邊還感慨:“這硝石靡費幾何?若是便宜的話,以后冰井司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在冬天取冰了。朕可是聽說好多取冰的太監手指頭都壞死了。”
“官家果然仁慈!竟然能想到冰井司的內侍!”
聽著趙禎的話,晏殊也不由得感慨:“看來那鐘玨倒是真的頗有幾分慧眼。”
“是嗎?哈哈,如此說來,那小子也不算恭維,朕錯怪他了?”
趙禎由衷為自己收到的贊美而高興。
晏殊卻沒有點破。
為臣之道,當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呢。
幾人一邊吃著葡萄一邊聊天,好不快樂。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趙禎就覺得腹中有些翻騰。
不好!
“朕要去更衣!”
趙禎站了起來,忙不迭地往內殿走去。
還沒等趙禎出來,任守忠也覺得自己肚子發疼,“晏學士,告罪一聲,咱去去就來。”
“他們這是怎么了?”
晏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嗯?怎么會肚子痛?不好,要出恭!”
“咦,晏卿和任守忠呢?哎喲,怎么還要拉......”
“咦,官家還沒出來,晏學士呢?啊呀,這肚子是怎么了?”
“官家和任內侍還沒出來?噢喲,我沒吃什么壞東西啊,怎么又要拉了?”
“.....”
不明所以的三人,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趟廁所。
“今天這是怎么了?”
當三人再度聚首時,他們都覺得腿軟。
趙禎和任守忠都搞不清楚狀況,只有晏殊心中有些猜測:“官家,臣曾粗略看過醫書,隱隱記得書中寫道‘硝石性寒’,咱們是不是都中了硝石的寒毒?”
“定然如此!”
聽到晏殊的話,趙禎猛然想到了之前鐘玨賣冰飲時的叮囑:“那鐘玨曾不肯賣人兩份冰飲,定然是知道硝石有毒的!不行,咱得去找他要個說法!不能任由他用有毒的冰來霍霍朕的百姓!”
年輕人總是百無禁忌雷厲風行,趙禎起身就想往外走,卻被晏殊攔住。
這會兒,你去哪兒找鐘二郎?
年輕的皇帝只能期盼著天黑,卻是越等心里越焦急。
......
天幕終于歸于黑暗,汴梁的燈火四起,州橋也開始熱鬧的起來。
鐘玨依舊在夜市開始的時候帶著老劉和茵茵出了門,只是今日他們沒有推板車。
“老王,生意如何?”
“張三,還忙得過來不?”
“......”
鐘二郎挨個打著招呼過去,一邊還不忘提點加盟的小販們做好衛生。
新增的冰飲一條街還沒逛完,鐘玨三人便遇到了三個不速之客。
正是微服私訪前來找茬的趙禎、任守忠,以及想被趙禎拉著同行的晏殊!
“你怎么不擺攤了?”
“你怎么又來了?”
“我為什么要擺攤?”
“我為什么不能來?”
“你先回答!”
“是我先問!”
“......”
在州橋冰飲街區中段碰頭的鐘玨和趙禎二人完全詮釋了那句:相看兩相厭。
就在晏殊以為二人要一度僵持時,鐘玨瞪了一眼趙禎,好氣道:“算了,我跟你個孩子見什么氣?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咱還要去各個冰飲攤位看看!”
說完,鐘玨往右邁了一步,繞開眼前的年輕人準備繼續往前走。
哪成想卻被一把抓住了手!
“嘿!”
趙禎不干了,“你不是個孩子?”
“從年齡上講,我是!”
鐘玨聳了聳肩,眼神里的鄙視絲毫沒有隱藏:“可從實際上講,我已經擔起一個家庭的責任!而你......”
而你,還在父輩的蔭庇之中!
趙禎語噎,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找鐘玨的初衷!
等得鐘玨走出去好幾步,趙禎這才想起了自己要辦的正事兒,慌忙追了上去:“站住,不許溜!”
還沒完沒了了啊!
鐘玨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中的嫌棄,轉身道:“如果這位小郎君是因為那日的話生氣,鐘某可以給你賠個不是!時下,鐘某還有正事,還請勿糾纏。”
合計著你就覺得朕不務正業是吧?
趙禎不干了,“某找你也是正事,事關諸多百姓健康的正事。”
“百姓的事兒,你應該找開封府!”
“可這是你惹出來的事兒!”
“我?”
趙禎的話,讓鐘玨有些發愣:“我一個在汴梁求活的斗升小民,能惹什么事兒?”
“你能!真的!”
趙禎拉著鐘玨不讓走,他正色道:“你用硝石制冰,你可知硝石會讓人腹瀉?”
聽了這話,鐘玨的臉上倒是多了些贊許:“學過醫?身為宗氏子弟,你能去看些實用的書籍,倒是有幾分可取。”
額......
趙禎卻有些尷尬:“某,沒看過醫書。”
“那你怎么知道硝石......”
鐘玨脫口而出,說了半句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臉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問道:“你在家用硝石制冰,然后吃了?”
可不是咋地,不光吃了,還是三個人一起吃的。
“撲哧!”
鐘玨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不好意思,我這人笑點高,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