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馬大的漢子捂住鼻子，掄棍驅趕難民。他們生怕被傳染了。

“嗚嗚嗚，阿娘！別打我娘！”

“大爺，求求您別趕我們，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求您了！”

“……”

一群難民被往后攆去，有人被棍子抽倒在地上，有人抱著孩童哭。

“啊呀！”

一名臟兮兮的女子跌倒在陸羽等人面前，她努力撐住身體，不讓她面前的老母親跟著跌倒，眼眶里掉出淚。

“別趕我們……別趕我們……”

她哭著，卻見白發蒼蒼的老母親劇烈喘起氣，隨即軟趴趴地倒下。

“娘——”

她哭得撕心裂肺，緊緊抱著老人家，跪地向四周無助地磕頭，“我娘病了，有沒有醫師，求求您救救娘親……”

“求求您……”

周婉玉看得于心不忍，低聲道：“陸道長，我去給她請個醫師。”

趙靈珊也看得不忍，勸道：“姑娘，哭也沒用，我給她個痛快吧？”

說著，她拔出腰間的劍。

那大哭的女子嚇得嗓子一緊，竟一時忘記續上，連忙抱住老人家，想往遠處挪。但是那邊有提棍漢子攆來。

“吵死了！要哭去城外哭！府城里不歡迎你們這群賤種！快滾！”

那漢子不耐煩地吼道，隨即掄起棍子就抽向那女子，“我打死你！”

這一棍子下去，她不死也得傷。偏偏她懷里還有個老母親。她下意識地往前一撲，生怕那棍子落在娘身上。

“啊。”

周婉玉和阿娟姑娘嚇得僵住了。

嗡——

就在這時，一只手探出，握住了那棍子，令其距離難民女子的睫毛只有半指距離，但就在半指處停住。

“這群人罪不至死。既然婉玉姑娘心存善念，請大家饒過他們吧。”

陸羽抓住棍子隨手向外一掀，那兇神惡煞的漢子被甩得踉蹌退去。

“你……”

他一看陸羽身上的道袍，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臉色一變，顧不得嚷嚷，撒腿就跑，叫道，“別管難民了！”

其他人也明白遇到了硬茬子，當即不再驅趕難民，收起東西跑開。

眨眼間，街道上只剩下難民。

“陸道長，謝謝您……”

周婉玉紅著眼睛，款款行禮道。她從小在閨中長大，見不得悲苦。

“舉手之勞罷了。”

陸羽搖搖頭，說道，“婉玉姑娘，你也不必請醫師，貧道學過醫術。你去搬條長桌來，貧道給他們診斷下。”

他想到了之前得的獎勵《天工醫典》，里面的醫術都是頂尖的。

“道長竟然還會治病？”

周婉玉呆了一下，她好看的眼眸里綻放出光彩，露出海棠般的笑容，“您稍等，婉玉這就去搬。阿娟來幫我。”

她領著阿娟姑娘去搬長桌。不一會兒，一條長桌擺上，還端了茶水。

“靈珊，去讓他們排好隊。”

陸羽吩咐一聲，對一眾難民道，“凡是有病重的，依次上前來。貧道略通醫術，先給你們把把脈，看看病情。”

眾人聽見，感恩戴德地叫起來。

“多謝道長！”

“道長慈悲哪！道長，您快看看我阿爹吧，他快不行了……”

“……”

周婉玉又從院子里取出饅頭、燒餅等食物，分發下去。難民們眼見有吃的，還有人治病，終于漸漸安穩下來。

有巡防衙差路過，一瞧見前面坐的是陸羽道長，也趕緊扭頭就走。

“謝謝！謝謝道長！您能不能先看看我娘親？”那名倒在他身前的女子，第一個央求。她抱著老人挪過來。

周婉玉看得心疼，安慰道：“姑娘你別急，你扶她坐到椅子上。”

這名女子撩開散亂的頭發，露出一副憔悴面容。她嘴唇干裂，臉上滿是灰塵，但是五官端正，難掩清麗容顏。

她的嘴角還有一顆美人痣。

“謝謝！謝謝……”

這女子哆嗦著將老人家扶穩。

陸羽伸手在桌上摸索了兩下，握住老人的脈搏，很快就判斷道：“金土失衡，身體發熱，金為肺，土為肝。”

“有外毒入侵，這確實是瘟疫，而且誘發了她身上原本一些病癥。若不及時治療，她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那女子一聽，急忙跪在地上哭道：“道長慈悲，求您救救我娘！”

周婉玉掩住口鼻，也擔憂道：“陸道長，那她這病能治嗎？”

這是瘟疫，會傳染的。但她卻并沒有退縮的意思，堅持站在旁邊。

阿娟見她不走，也留在原地。

“解她一時病癥不難，難的是要解瘟疫，否則府城怕有大難。”

陸羽沉吟道，“靈珊，先給她用祛病術，穩住病情。婉玉姑娘，請你派人去藥鋪抓藥，再用大鍋熬制。”

趙靈珊抱著劍，本來是在看戲，聞言一愣，你、你在使喚我做事？

“我只喜歡殺人，不喜歡救人好不好！”她心里嘟囔一句，不開心地噘起嘴，手上卻絲毫不慢地掐起道訣。

“著！”

祛病術是《靈樞經》里記載的一項基礎法術，按品級算大抵是黃品中等，但是對付一些小病，是綽綽有余了。

那老人家的呼吸很快變得平穩，不過她還是沒有蘇醒，而是下意識地咳嗽著。這是肺部受到了損傷的表現。

周婉玉匆匆派人去抓藥。

“好了，你娘親沒事了。只要等會拿到藥，再吃三天就能復原。”

陸羽對那女子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道長，您真是治世神醫，是仙人下凡啊……”

那女子哭道，隨即像是耗盡了這幾天的心力，腦袋一歪暈過去。

“姑娘！！”

周婉玉聽到她夸贊陸羽，本來喜滋滋的，與有榮焉，此時一見，立即上前想攙她。陸羽擋住：“我來吧。”

說著，他伸手去攙地上女子，“應該是操勞加病重，不用擔心。”

周婉玉點點頭。

但是就在陸羽抓住女子肩膀的一瞬間，突然那地上的手腕一翻，攥住一柄匕首“嗖”地就刺向了陸羽的胸口。

“不好！！”

趙靈珊瞬間刺出劍。

但是這么近的距離，陸羽已經不可能躲開了。那女子看向陸羽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小道士……你死定了！

她想從陸羽的眼里看到驚恐、慌張或害怕，但是她卻失望了。那眼里只有無盡的幽暗，仿佛一座無底的深淵。

下一瞬，兩根手指夾住了匕首。

“嗯？”

她心里覺得不妙，果決地棄了匕首，在地上向外一滾，踹出剛才的“老母親”擋住陸羽追擊的路，扭頭就跑。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果然是血殺閣的殺手，貧道等你們很久了啊！”陸羽露出笑容。

然后，他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周婉玉已經傻了。

“我……我竟險些害死了道長？”

她心里比自己死了還難受，梨花般的眼眶一暗，就被淚水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