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一驚，你又悟什么了？

他扭頭看去，就見趙靈珊身上的青色云氣不斷震蕩，耳朵里聽聲辨位，感應到她興奮地翻身一躍，振鞘出劍。

劍氣在半空里劃出一條滔滔江河，正是恢弘浩瀚的大河劍氣！

但是這一次，那河水猛然震蕩、變化，而后平息，化作安靜的河面，河水像深潭一樣靜寂，如濼河一樣澄澈。

“止水、止水，原來真正的‘止水’是要斂去一切鋒芒。我悟了！”

趙靈珊恍然而笑，“原來我一直都練錯了，唯有將水面真正止住，將力量完全隱藏在河底，才是劍法真意。”

她捧著劍，興奮得無以言表。

她原本就將《止水劍法》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這一次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直接達到了【返璞歸真】境界。

這也是武學的最高境界了。

自今日起，她苦練多年的《止水劍法》就算是練到極致了。

“哇咔咔！二師兄，你太好了！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頓悟！”

趙靈珊跳過去，一下子就抱緊陸羽，又親又啃，弄得他滿臉口水。

陸羽已經呆住了。

“這么容易就晉級了？小師妹，你還是不是人啊？為什么同樣是練武，我現在還卡在登堂入室的階段啊……”

他欲哭無淚。

之前就說過，武學境界分為初窺門徑、略有所得、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出神入化和返璞歸真。

但是縱觀他一身所學，除了先天功、凌波微步被他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其他武學都卡在登堂入室的境界。

距離出神入化、返璞歸真，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好、好啊！”

他咬牙恭賀道，“小師妹，你現在才算是真正出師了。不過，你也不要驕傲自滿。劍氣上面，還有劍意。”

“你雖然劍法大成，但是要真正領悟《止水劍法》的劍意，還有一段距離。你日常還須保持克制、靜心。”

他伸手推開趙靈珊的小腦袋，沒好氣道，“能不能別啃了。”

陸羽很是嫌棄，“臟死了！”

篝火旁的周婉玉看得一陣羨慕，原來有一個親如手足的師兄，是這樣一種體驗，這種相處狀態是她所沒有的。

她是獨生子女，自小就是一個人長大，又因為是女子，受限于閨閣，基本沒什么朋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不過她看了看，又覺得很心酸。

“就算陸道長能娶妻，也不會娶我這樣的花瓶吧……靈珊道長要樣貌有樣貌，要武功有武功，才是良配。”

周婉玉莫名覺得低落。就算白月光天降，又怎敵蓋世青梅。

況且她還不是白月光。

“切！我偏啃！”

趙靈珊才不讓著陸羽呢，在他臉上又啄了幾口，才跳到周婉玉身邊，一把抱住這位周家姑娘，哈哈哈傻笑。

“婉玉，我太開心了！你懂嗎？我、我的止水劍法練到大成了！”

她向小伙伴分享道。

周婉玉靜靜看著她傻樂，臉上也禁不住被感染出笑意，點頭道：“我雖然不是很懂，但是我以前經常刺繡。”

“有時候花十天半月才能繡出一幅作品，過程里繡得越辛苦，等看到成品的時候就越開心。想必你也一樣。”

趙靈珊被她這么一比喻，頓時覺得遇到了知己，也不急著釣魚了，拉著她在篝火旁說話：“對！就是這樣！”

“婉玉你知道嗎？小時候師父就經常逼著我練武，說女孩子長大了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能指望別人保護。”

“可是那時候，我怎么練都練不出頭緒。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二師兄被山猴抓傷了，我才突然想明白。”

“我練武不是為了練武，而是為了保護我身邊的人和物。我的心里就生出一股力量，練武也就快了起來。”

“師父說，這叫天賦異稟。但是我總覺得不完全是，我放佛天生就是為了練武，或者說修煉而存在的。”

“只是，醒得晚了點。”

她伸手握住身旁的劍，認真道，“自我年幼握劍時起，我便知道自己會是那劍道翹楚，會持劍屠戮天下。”

“就是這樣一種直覺。但是……我并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所以師父和師兄們勸我克制，習練那《止水劍法》。”

“現在我終于練成了，我應該總算能做自己想做的那種人了吧？”

周婉玉越聽越迷糊，轉而她又對比起刺繡，若有所悟：“就像我拿起針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會成為繡匠？”

趙靈珊抱住她，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婉玉，你真是太懂我了！”

周婉玉露出梨花一樣的淺笑，又小聲道：“可是靈珊，女孩子不應該矜持點嗎？我看你對道長又親又啃。”

“婉玉，你這可就不對啦！”

趙靈珊擺出一副說教神情，像極了日常訓斥她的二師兄，認真道：“人這一輩子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能從心而為。事事壓制著自己的心性。那就算活成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快樂可言？我即我，像那風一樣！”

她在篝火前，肆意暢快地揮舞長劍，劍鋒自篝火上蕩起點點火星，將兩人對話的一幕，染成絕美的人間奇景。

周婉玉一時聽得有些癡了。原來人這一生，還能有這種活法？

陸羽搖搖頭，不再偷聽兩個小丫頭的竊竊私語。她們對于人生的理解未免太過淺薄幼稚，誰信誰就是二傻子。

“咦！魚兒上鉤了！”

他精神一振，憑借手心對于魚線的感覺，猛然向上一提釣竿。

果真有一尾魚兒在水面掙扎、游動，力道還不小，看來不是小魚。

“哈哈，開門大吉！”

陸羽十分高興，叫道，“師妹，我看不見！快過來幫我撈魚！”

那邊談話的兩人被打斷，周婉玉捂嘴輕笑：“我來吧，我還沒見過人釣魚。讓我試試，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我教你！”

趙靈珊興致勃勃地跳到河畔，撿起撈魚的抄網，交到她手里。

“師兄，你拉近點！”

她一邊指揮著，一邊就見周婉玉伸出抄網撈住了魚。周婉玉不禁高興，笑問道：“靈珊，你看這是什么魚？”

陸羽看不見，也自好奇地瞧著。

“這叫花鰱，也叫胖頭魚。富貴人家嫌它肉少，上不得臺面，因此常分于仆役吃。所以還有個名字叫庸魚。”

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

趙靈珊本就認不出來，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聞言一愣。

陸羽卻像是早有所料，也不看來人，自顧自地重新上餌、拋鉤，嘴角露出笑容：“看來這魚兒來得剛剛好。”

周婉玉轉過身，卻只看見一個黑衣人蒙著面，看不到真實面貌。

他單膝跪在地上：“見過道長！”

周婉玉終于明白，原來陸道長來這里，不止為釣魚，還為等人。